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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ldo;我以为我会比你早到。&rdo;他看一看表说：&rdo;7点1刻。

平常总是丁默更等郑蘋如；这天恰好相反，她有解释：　　&rdo;今天是我做主人，当然要早到，才合道理。&rdo;

&ldo;你瘦了点。&rdo;丁默更看着她说。

&ldo;两天没有睡好！&rdo;郑蘋如一面想，一面说：&rdo;想起来就是一身冷汗。亏得没有什么；倘或出了事，总是为了替我买大衣。那，我不是一辈子受良心责备？&rdo;

&ldo;你的心太软了！&rdo;

谈到这里，门上剥啄两下，随即出现了露伊娜，寒暄了几句，开始点菜；郑蘋如为了表示她做主人的待客之诚，为丁默更点了最贵的菜。同时表示，应该开一瓶香槟来庆祝他的逢凶化吉。

&ldo;也好。&rdo;丁默更说：&rdo;不过我不希望你喝太多的酒。&rdo;

&ldo;不会。&rdo;郑蘋如忽然觉得他的话中有语病，&rdo;我并没有说我要喝太多的酒；你的话是哪里来的呢？&rdo;　　&rdo;为了庆祝，不是应该痛饮吗？&rdo;　　&rdo;啊，不错。喔，&rdo;郑蘋如取过手提包，&rdo;我替你买了半打袜子。&rdo;　　&rdo;多谢，多谢！&rdo;丁默更问：&rdo;你的皮大衣呢？挑定了没有？&rdo;　　&rdo;没有。当时那种情形，哪里还有心思去挑大衣。不过，定钱倒是给他们了。&rdo;　　&rdo;既然付了定钱，不能白牺牲那200美金。回头吃完了，我陪你去办了这件事，也了我一桩心事。&rdo;　　&rdo;今天不要去了。提到那个地方，我的心就会跳。&rdo;

她的话不假，此刻正是在心跳：恨不得能有机会给陈宝普通个电话，告诉他第二次机会又到了。　　&rdo;不要紧，突然起意要去的地方，大致是安全的。&rdo;　　&rdo;你不要这样说！那天不也是突然起意的吗？&rdo;　　&rdo;可是，沪西有人请吃饭；虹口有约会，都是预定的程序。&rdo;丁默更说：&rdo;我想，他们注意我不止一天了；那天大概是发现了我的汽车，知道我在附近。有个人在橱窗外面，不断往里面张望，左臂挟着报纸。我一看情形不对，果然，我的看法不错。&rdo;

郑蘋如这才知道当时是这样子泄漏的机关；心中暗恨陈宝骅找来的人无用。同时在考虑，是不是趁此机会问下去，了解整个实况，以便作为工作上检讨的根据。

就这沉吟之际，置在银质冰桶中的香槟，已经送到；侍者&rdo;澎&rdo;地一声，开了瓶塞，斟满两杯香槟，郑蘋如举杯相碰，接着问道：&rdo;干吧！&rdo;

&ldo;不！慢慢喝。&rdo;丁默更喝了口酒，取一片敷满了鱼子酱的小茶饼，放入口中，一面咀嚼一面说：&rdo;我真希望我们每天都能在一起吃晚饭。&rdo;

这似乎又是旧事重提了。丁默更曾几次要求，跟她正式同居；除了名义，什么都可以给她。而郑蘋如却不愿落这么一个痕迹，所以此时仍如以前那样，默然不置可否。

&ldo;你听懂了我的话没有？&rdo;

&ldo;我不太懂。&rdo;郑蘋如乱以他语，&rdo;我们谈别的。&rdo;

&ldo;那，你说，谈些什么？&rdo;

&ldo;你总调查过了？&rdo;郑蘋如决意探索他那面的真相，&rdo;是谁跟你作对？&rdo;

&ldo;调查是调查了，没有结果。不过，当然是军统的人。&rdo;

郑蘋如暗暗高兴他的猜测；不过她也很机警，既然已经说&rdo;调查了没有结果&rdo;，即不宜再问。于是换了个方式说道：&ldo;我对你样样都满意，只有一样，形成我精神上很大的负担。&rdo;

&ldo;哪一样？&rdo;

&ldo;还有哪一样？自然是你的身分。&rdo;郑蘋如说：&rdo;像那天的事，你想可怕不可怕？&rdo;

&ldo;我也觉得很可怕。我的身分是改变不了的，不过我的工作岗位可以变改。蘋如，&rdo;丁默更忽然凝视着她，&rdo;你愿意不愿意跟我一起离开上海？&rdo;

郑蘋如对于他在茶晶眼镜后面，那双看不清的眼睛的凝视，颇感威胁；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益觉惊异，也保持了高度的戒心，想了一下，平静地反问：&rdo;跟你一起到哪里？&rdo;

&ldo;到重庆。&rdo;　　&rdo;到重庆！&rdo;话一出口，郑蘋如从自己的声音中，发觉有泄漏秘密的可能；暗暗警告自己，从此时开始，每一句话的每一个字都要考虑过才能出口。　　&rdo;你觉得奇怪是不是？&rdo;　　&rdo;我不懂。&rdo;郑蘋如摇摇头，&rdo;我真不懂你们，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太方便了。&rdo;　　&rdo;当然不是那么方便。不过，我回重庆是归队。蘋如，你的意思怎么样？&rdo;　　&rdo;我不想去。&rdo;郑蘋如知道是在套她的话，当然不肯上当。

丁默更却又钉着问了下去：&ldo;为什么呢？那不是大后方吗？多少爱国青年都辗转到四川了。&rdo;　　&rdo;重庆太苦。我过不惯。&rdo;　　&rdo;那就难了。你又怕，又不肯离开上海；态度上好像有点矛盾。&rdo;　　&rdo;并不矛盾。&rdo;郑蘋如说：&rdo;如果是一个既不必使我担心；生活又没有问题的地方，我愿意跟你去。&rdo;　　&rdo;那是个什么地方呢？试举例以明之。&rdo;　　&rdo;譬如‐‐&rdo;郑蘋如先想说巴黎，旋即想到，法国人民在维琪政府的傀儡统治之下，日子并不好过；伦敦物资缺乏；罗马正在作战，在欧洲，不知哪里是乐土。　　&rdo;譬如，譬如哪里？&rdo;

郑蘋如让他一催，想到一个地方；不假思索地说：&rdo;里斯本。&rdo;

丁默更笑了，嘴一张。高高的颧骨耸起；瘦削的双颊，陷下去成了两个大洞；露出一嘴阴森森的白牙，令人想起狼吻。　　&rdo;里斯本是国际情报贩子集中之地。你怎么会对那个地方感兴趣？&rdo;

郑蘋如知道失言了，但悔之无及，只好设法掩饰。

郑蘋如从他的话中，听出来有些不大对劲；不过她并不在乎，神态自若地说：&rdo;我是喜欢地中海的阳光；没有想到那里对你也不太合适。&rdo;　　&rdo;有个合适的地方。&rdo;丁默更在纸餐巾上写了个号码。&rdo;你看！&rdo;　　&rdo;这是什么意思。&rdo;　　&rdo;我在瑞士银行有个户头，就是这个号码。&rdo;　　&rdo;原来你早作了退步了。&rdo;　　&rdo;怎么样？&rdo;丁默更说：&rdo;如果你愿意，我就要开始筹画了。你好好考虑一下。&rdo;

郑蘋如也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不过自己的态度，应该表现得当他是真的。因而收敛笑容，深深点头，双眼一垂，好长的睫毛在闪动。丁默更暗暗叹口气，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rdo;等我好好想一想。&rdo;她说：&rdo;你知道的，我母亲是离不开我的。&rdo;　　&rdo;嗯。&rdo;丁默更亦唯有点头。

这时侍者已送来了咖啡与尾食，等她将要离去时，丁默更忽然将她喊住，要一个双份的白兰地；及至送了酒来，他拿它倾入咖啡杯中，一饮而尽。这突如其来的行为，令人诧异，却想不出是何缘故？　　&rdo;走吧！&rdo;丁默更问道：&rdo;我陪你去取大衣。&rdo;　　&rdo;不忙！也没有挑定；过一天再说。&rdo;　　&rdo;那末，去跳舞？或者陪我谈谈。&rdo;　　&rdo;陪你谈谈好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