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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第1页）

阿七不作声，静静地在咀嚼他这句话的滋味。

&ldo;现在该论到我问句话了。&rdo;陈世龙放下空碗说：&ldo;你到底要我怎么样？&rdo;

&ldo;没有啥！说实话，我回去也没有事，一个人躺在床上想东想西，一夜到天亮都睡不着。跟你谈谈，心里好过些，谈到差不多辰光了，你睡你的觉，我回我的家。&rdo;

所望不奢，而且陈世龙对她的观感，跟刚进门时，已有不同，于是点点头答应：&ldo;好嘛！大不了陪你坐到天亮。&rdo;

阿七嫣然一笑，先把碗筷收了出去，重新沏了一壶茶来，就隔着一盏剔亮了的油灯，跟陈世龙闲谈，自然是她的话多，谈郁四的待人接物，说他&ldo;还算是有良心的&rdo;，只是耳朵软，喜欢听女儿的话。又说她本来已经死心塌地的预备跟郁四一辈子，哪知道中途出此变故？因而便发牢骚，说大家只骂风尘中人下贱，去不知从良也不是件容易事。

谈到这里就不是闲话了，&ldo;小和尚！&rdo;她说，&ldo;我今天下午去打听过了，你跟张家的亲事不假，我晚了一步！那么，你倒替我想想，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法？&rdo;

看她的神情是诚恳求教，陈世龙不能推托，想一想答道：&ldo;你自己总要有几句话摆出来，人家才好替你留意，譬如说，你吃不吃得苦，肯不肯做小？

要怎么样的人品？说清楚了，我替你去找。这件事说难很难，说容易很容易，胡老板在这两三个月中，就做了三个媒。在这上面，就跟他的做生意一样，顶有办法。我把你的事情托他，包你三个月之内，就有好消息。&ldo;

阿七不响，只是眨眼，仿佛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该&ldo;从&rdo;怎么样的一个&ldo;良人&rdo;？

&ldo;终身大事急不得！&rdo;陈世龙趁机劝她走路，&ldo;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已经吃过一次亏，不能再吃第二次。&rdo;

语气很诚恳，阿七觉得他说得很中听，便站起身来有告辞的模样。陈世龙的动作很快，把他从大经丝行带来的钉在亭柱上的一盏灯笼，取了下来，点了蜡烛，交在阿七手里。

&ldo;那么明朝会了！&rdo;

&ldo;明朝会，明朗会！&rdo;陈世龙灵机一动，下个伏笔：&ldo;不过这两天你怕不容易寻得着我。&rdo;

&ldo;怎么呢？&rdo;阿七问道，&ldo;这样子忙法？&rdo;

&ldo;是啊！说来你不相信，连知府衙门里的公事，我都要管。&rdo;

这也没有什么不能相信，阿七知道胡雪岩跟王大老爷是分不开的，既然陈世龙是胡雪岩的亲信。附带办些知府衙门的公事，也是情理中事。好在公事总在白天，晚上亦总要回家睡觉，不怕寻不着他。

陈世龙要避她的，正在晚上。看阿七现在的样子，硬的吓不走她，软的磨不过她，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当然不能离开湖州，那就是两个办法，第一个是另外找房子搬家，第二个是住到大经丝行去。

细想一想，其实只有一个办法，搬到大经丝行，因为另外找房子搬家，别人问起来，总得有个说法，说是为了避阿七，则变成自己心虚，无私有弊了。同时，阿七说不定会到大经去找，自己在那里，比较好应付，否则，阿七在那里说两句不知轻重出入的话，引起嫌疑，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打定了主意，安然入梦。第二天一早出门去看了几个素日有来往的小弟兄，一顿酒吃到下午三点钟，回家收拾随身衣服，带到大经丝行。

&ldo;来，来！&rdo;黄仪从屋里奔了出来，招手喊道：&ldo;今天我这个媒人有话跟你说了。&rdo;

邀他到房间里，一谈经过，陈世龙大出意外。据说郁四在这天早晨，特地到大经丝行来看老张，口称&ldo;亲家&rdo;，说陈世龙是他的小辈，现在当儿子一样看待，将来办喜事，男家归他主持，同时送了一千两银子的聘金。

&ldo;你丈人老实，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特地来问我，这还有啥话说？我叫你老丈人认了亲家。&rdo;黄仪很高兴地说，&ldo;到底是占码头的人物，

做事漂亮之至，送了我二百两银子，算是谢媒，不收他会不高兴，我也就老实，叨你老弟的光了。&ldo;

陈世龙听这一说，觉得面子十足，心里非常高兴，但不肯在脸上摆出来，怕黄仪发觉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ldo;这一来，日子就急得不得了。&rdo;黄仪说道：&ldo;你丈母娘请我去吃中饭，当面跟我说，她要替女儿办嫁妆，起码要半年工夫，年底下来不及。看你的意思怎么佯？我们先谈好了，再跟郁四叔去说。&rdo;

陈世龙有些不太愿意，想了想问道：&ldo;不晓得阿珠怎么说？&rdo;

&ldo;你问这话真没道理！她会怎么说，难道说越早出阁越好？&rdo;

想想不错，陈世龙失笑了，&ldo;这件事我做不来主。&rdo;他说，&ldo;要跟郁四叔、胡先生商量了再说。&rdo;

&ldo;难道你自己作不得你自己的主？&rdo;黄仪拿了郁四的、吃了张家的，不能不把情况弄清楚，&ldo;说句实话，你父母双亡，人家虽帮你的忙，到底不是&lso;父母之命&rso;。&rdo;

&ldo;父母之命，媒妁之言&rdo;这两句话，陈世龙也听到过，但他的这头亲事，真所谓&ldo;如人饮水，冷暖自知&rdo;，成家立业是一事的两面，为胡雪岩想，是要提拔陈世龙，也为了他自己的事业，要觅个得力的帮手，引替陈世龙促成良缘，此刻各样生意，都在着春进展之中，到什么时候，需要陈世龙出力，只有胡雪岩心里才有数，倘或正要用人的时候，他在忙着办喜事，岂不耽误了生意，那就不是胡雪岩的本意了。

除此以外，陈世龙还有一份感恩的心情，自从跟了胡雪岩，叫他&ldo;先生&rdo;，陈世龙才知道&ldo;师父，师父&rdo;，师真如父，为了尊敬&ldo;胡先生&rdo;，哪怕就没有耽误生意的顾虑，他也愿意请命而行。

见他沉吟不语，黄仪明白了，陈世龙必有他的难处，但女家也有女家的难处，要先让陈世龙明白，否则做媒人的两头传话，南辕北辙，就吃力而不讨好了。

&ldo;世龙，&rdo;他用劝告的语气说，&ldo;洞房花烛，一个人一生只一回，女家又是独养女儿，人家要好好预备嫁妆，因此耽误日子，我们做男家的要体谅。

大户人家的小姐，一到了十二三岁就在办嫁妆了，一办五、六年，不足为奇。

现在人家只要五、六个月，不算多。你跟胡老板去说，他的人情世故熟透熟透，一定会答应。&ldo;

&ldo;我也晓得他十之八九会答应，不过我不能不先跟他说一声。&rdo;

&ldo;那就行了。&rdo;黄仪指着他随身的衣包又问，&ldo;你主意改过了？觉得还是住到这里来方便，是不是？&rdo;

陈世尤灵机一动，阿七的事，不便对别人说，&ldo;媒人&rdo;这里正好说清楚，万一将来发生误会，有个有力的见证，于是叹口气说：&ldo;我是来&lso;逃难&rso;！&rdo;

&ldo;咦！&rdo;黄仪大为惊异，而且颇为关切，&ldo;你有了什么麻烦，自己家里都不能住了！是不是欠了哪个的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