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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2页）

明黄帐幔被银钩挂起，长长的宫绦金穗垂在两旁，上官嫃想要爬起来，随手拽住宫绦借力，将帐幔扯得直颤。元珊扶起她，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背后，又理了理锦被，好让她舒服一些。

上官嫃只是睁着大眼睛眼神空洞，几日来都是如此，一言不发。即便司马棣来了，她也不吱声，甚至不看他一眼。那天她昏昏沉沉地睡着，耳鸣不断，却仍然听见帐外的太医说，恐怕皇后的左耳失聪了。恐怕，她再也无法像年少时那样面对司马棣。

&ot;元珊，你先下去。&ot;司马棣迈着沉沉的步子走来，一袭冕服衬得他威严厉色。元珊欠身退下，担忧地瞥了上官嫃一眼。

司马棣垂眸，淡淡地说：&ot;是朕对不起你，小环。&ot;

上官嫃清冷的目光刺向他，&ot;我听不见。&ot;

司马棣走近，躬身凑在她右耳边说：&ot;朕伤了你，是朕的错。但你错在先，而且毫不悔改。身为皇后，最要谨言慎行。先在朕这里歇几日，等你好些了，李尚宫会接皇后回配寝殿。&ot;

上官嫃咽了咽口水，好让自己的心再坚强些。她这些年的努力他都看不到，或许所有人都以为是合情合理的，没什么大不了。只有天知道她是如何隐忍和艰难，被拒之千里，被弃之角落，被后妃议论、贻笑大方。而他，每每都在她濒临绝望之际拉她一把，施舍些温暖，她像个乞丐，卑微地伏在他脚下。上官嫃噙着泪，慢慢说：&ot;我不回配寝殿，我要回章阳宫，为母守丧。&ot;

司马棣盯了她片刻，&ot;随你。&ot;

上官嫃望着他拂袖而去的身影，泫然涕下。

北风凛冽，雪花纷飞，外面一片银装素裹。地炕烘得宫殿里滚热，几台鼎炉日夜烧着炭火。矮榻上铺着一张毛茸茸的黑熊皮，上官嫃就着睡袍披了件开襟缎服，半躺在偌大的熊皮上显得身段玲珑，乌黑的发铺散开犹如一匹缎子。她一手支着头，一手翻动书页，看得极认真。

元珊坐在她脚边绣花，时不时腾出手来摸摸上官嫃赤裸的双足。这皇后性子执拗，整日不爱穿鞋袜，任她怎么劝也不听，她便只好紧紧看着。莫尚仪从殿外进来，携了一身冰雪之气，将斗篷解下交给宫婢，一面呵着手一面朝矮榻这边走过来，问：&ot;元珊，除夕晚宴的衣料、首饰都选好了么？&ot;

&ot;好了。&ot;元珊放下手里的活，去书案上取了本册子来，&ot;本想昨夜给尚仪娘娘送去，无奈风雪阻路。&ot;

莫尚仪翻了翻，直蹙眉，&ot;为何又是这样清简的样式？&ot;

上官嫃合上书，懒懒地抬头睨着莫尚仪道：&ot;我在为母……&ot;

莫尚仪即刻打断道：&ot;知道！守丧嘛！&ot;她一面叹气一面在上官嫃身边跪坐下，&ot;皇后娘娘，平日里您可以由着性子来，吃斋也好、念佛也罢。可是除夕宫宴皇上极其重视，其他嫔妃中早已有人去贿赂司衣局，娘娘倒好，白白让别人抢风头！&ot;

&ot;反正我不爱出风头。&ot;上官嫃努嘴一笑，&ot;听闻近日里有位胡美人很受宠，皇上没有打算册立她为妃子？&ot;

&ot;那位胡美人啊？&ot;莫尚仪掩口笑得厉害，&ot;这胡姓还真没姓错，背地里大家都叫她狐媚子。宠归宠，可皇上不糊涂，妃子可是要有德行要能服众的人。&ot;

元珊伸出食指竖在唇边，&ot;嘘……尚仪娘娘，您这话要是被人传到李尚宫耳里……&ot;

&ot;哎呀，死丫头！&ot;莫尚仪用手肘顶了她一下，&ot;我可没说什么，只是在回答皇后娘娘！&ot;

第51节：第五章夜如何其（5）

元珊故意低着头，委屈道：&ot;是，奴婢错了。&ot;

莫尚仪鼻子里哼一声，又转头向着上官嫃一本正经地说：&ot;皇后娘娘，宫宴上难免大鱼大肉，因此御膳房那边会为娘娘特制几道斋菜，到时娘娘案上的菜肴与旁人不同。&ot;

&ot;嗯，这样很好。&ot;上官嫃忽而觉得脑里一阵嗡鸣，双手捂住耳朵。

元珊急忙扑在她面前问：&ot;娘娘又耳鸣了？要不要传太医？&ot;

上官嫃头晕目眩，隐隐听见她的话，连连摇头，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松了口气，&ot;没事了。&ot;

&ot;依卑职看，皇后娘娘这是吃斋菜吃的。&ot;莫尚仪愁容满面地望着上官嫃，&ot;守丧固然是孝顺，可不能折腾自己的身子啊……&ot;

上官嫃倒是轻快一笑，&ot;莫尚仪，不干吃斋的事。只是左耳失聪之后，偶尔会这样。&ot;

莫尚仪还是不放心，忡忡道：&ot;卑职得跟尚宫娘娘禀告此事，还是传太医隔日来请脉比较稳妥，可别再牵连右耳。&ot;

上官嫃愣愣地发呆，若是右耳也失聪，这一生倒也清净了。

屋檐下竖着一排排冰凌，偶尔听见咔嚓一声，冰凌断裂摔落在地上，碎成一地晶莹的渣滓。白雪覆盖下，只有松柏还能隐隐显出苍翠的枝条，太液池边的柳树都被冻住了，好似一座座冰雕。

上官嫃一袭素白缎服，又披了白狐裘斗篷，斗篷的帽子恰好将一头乌发遮住了，坐在白茫茫的池边与雪景融为一体，远远看去竟看不出那里坐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