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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第1页）

陆离一方面以陆姓为荣，另一面却又恨别人说他的时候总是带着他叔父，可这样的话太不符合孝道，说不得，心中满是郁闷。听慕博衍如此夸赞他，却丝毫不提他叔父，那推崇之言听得分外入耳。

低头谦虚道：&ldo;不才不才，王爷谬赞。&rdo;

慕博衍夸人夸上瘾了，指着姚歌行又道：&ldo;姚兄虽然布衣之身，却是经纶满腹，又会武功，还通医道，真乃是全才。&rdo;

姚安歌微笑：&ldo;一介白身，承蒙王爷如此夸赞，愧不敢当。&rdo;

慕博衍的目光对上魏弘，笑得更欢：&ldo;而魏侯爷，驰骋沙场，文韬武略的俊杰，如今这京中满城都是本王这种干嘛嘛不行，吃嘛嘛不够，有事没事扶墙咳血尽会拖累人的纨绔膏粱，一对比，更是显得兄长英姿勃发，遗世独立。&rdo;

魏弘只是看着他，如此说笑的慕博衍是他不曾见过的，却不作声。

景云看慕博衍一眼：&ldo;嘴皮子是真利索，说的倒是不错，在坐都是国之栋梁。&rdo;

慕博衍得意，&ldo;我进门来的时候见你们也在说话，不知殿下在聊些什么？&rdo;

景云放下手中的茶杯，双手放在桌上，慢慢地说：&ldo;听闻豫鲁那一带流寇为乱。&rdo;

&ldo;巧了，先前安歌也在跟我说豫鲁之事，只是说的却是豫鲁蝗灾，庄户绝收，难民十数万。&rdo;慕博衍双手交叉放在腿上，&ldo;如今又来流寇作乱，豫鲁百姓的日子看来是过不下去喽。&rdo;

陆离顺着慕博衍等话头，沉吟片刻道：&ldo;王爷说的是，豫鲁蝗灾流寇，黄河流域经年决堤，北……&rdo;陆离眼神流转，换了口风，&ldo;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国库早已不那么充盈，如此下去，迟早捉襟见肘。&rdo;

魏弘却是冷冷一言：&ldo;捉襟见肘？乌孙匈奴送来的银子珍宝不都还在库里堆着吗？&rdo;

景云听了倒也不在意，眼都没抬，只是说：&ldo;蝗灾一事，父皇已经下放赈灾银两并令府衙开仓放粮，只是流寇……&rdo;

却听慕博衍接下：&ldo;流寇也好，流民也罢，国家想要长治久安，这些脓疮都是要剜去的……可惜慕博衍并无经天纬地这才，只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只能等诸位大人尽心尽力，救百姓于水火。&rdo;

景云随手就拿了颗果子掷向他，笑着：&ldo;你不是国敌当前不退却吗？谁人敢说你是烂泥？&rdo;

慕博衍微微一怔，又被魏弘的目光扫了一眼，干笑道：&ldo;太子别再拿臣打趣了，无知时候的蛮勇罢了。&rdo;

景云瞅着他半天不言语，脸上玩笑的神色早就褪干净了，讳莫如深半晌，才说：&ldo;你别多想了，好好回来就成了。&rdo;

&ldo;嗯。&rdo;慕博衍轻轻说，旋即又开口：&ldo;上次太子给了我些团茶，刚好可以让诸君也来品品。平安，快去拿来。&rdo;

茶喝了，天色也不早了，景云他们走了，姚安歌也告退了，魏弘仍静静的坐在一边。

慕博衍也沉默着，低着头，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落下给眼圈覆上一片阴影。对面的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不笑的时候，下巴会显得尖一些，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种疏离的冷漠。

魏弘看着他，记起那天营中初见，一身天青色的锦服，绣着腾云祥纹，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一条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用一顶嵌玉小银冠束起。冠面如玉，整个人丰神俊秀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却在夜半惊醒能机警的下床就冲。面对伤残将士，会流露悲悯，敢带兵阻敌，战至最后一刻。

无惧无畏，坚毅果敢，会激愤，会温柔。所有记忆中的慕博衍慢慢重合，却始终拼不出刚才那个说笑打混的世家王爷。

&ldo;兄长今日怎会想着来王府。&rdo;慕博衍最终还是先开口。

魏弘把目光收回，悠悠道：&ldo;前些日子与王爷遇上，王爷不还说，让我有空多来王府坐坐，喝喝茶。&rdo;

慕博衍一愣，好像自己是这么说过，只是不是前些日子，而是抵京那时候说的，如今都过去好几个月了。&ldo;兄长说的是，是博衍的错，都没能请兄长来王府作客。若是兄长不嫌弃，在府中住下如何？侯府也还没建好……&rdo;

魏弘半睁着眼睛望向慕博衍，名利场上的少年就如蒙尘的美玉，失了那份光芒，却还是好言好语：&ldo;驿馆倒也是方便，常年在外早已没那么多讲究。说到那未建成的侯府，王爷可知侯府建在何处？&rdo;

慕博衍不知魏弘所言是为何意：&ldo;听说是建在东大街那边，与王府还有些距离。&rdo;

&ldo;嗯，不错。差着一段挺长的距离。&rdo;看一眼后园墙上的青砖黛瓦，&ldo;但我感觉好像几个飞身就能从侯府进入王府。&rdo;

平平无奇的语气却是让慕博衍听得心惊，魏弘接下去说：&ldo;中兴王府的后墙隔着几条阴渠暗沟就是忠武侯府的院墙。而最妙的正是两座府门又偏偏对着不同的街口，分属不同的街区。&rdo;

魏弘的嘴角勾了勾，缓缓再说：&ldo;侯府的地是皇帝亲赐的，王爷你说，陛下是真觉得那块儿风水好用来犒赏为他舍身护国的将军后人？还是觉出了什么别的，特意为之的呢？&rdo;

说是说皇帝钦定，但九五之尊只是说一句，下面的人选好了地方呈上去，陛下看一眼过个目觉得合适便就成了。姚安歌也跟他说过，忠武侯府说是寻地修建，但其实是在原将军府的基础上再扩建，两边院墙有那么一段靠的近，毕竟隔着鸿沟暗渠，估计不飞上天向下俯瞰是不会看出这奥妙的。所以慕博衍并不担心皇帝的别有用心。

慕博衍沉默了半晌，抬起头，看着他：&ldo;兄长多想了，只是巧合罢了。&rdo;

魏弘盯着他看，问：&ldo;太子说王爷国敌当前不退却。王爷却说是无知蛮勇。我倒是想问问那时王爷的蛮勇是从何而来？&rdo;

&ldo;是为了太子，所以才不惜以身犯险深入北疆？&rdo;

慕博衍呆呆的愣了愣，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有些事情本就是说不清的，就算说清了，也不见得就能说明白。

话说他本来是怎么打算来着，混吃等死做个富贵闲人，谁当权谁掌势他都不在意，他想的是远离太子，远离皇帝，远离朝堂，所有乱七八糟的都不想去操心。他也这么做了，离得景云远远的，没事家里窝，有事尽量不出门。

可心下却比谁都清楚，自他在这世界睁开眼，肩上担着的除了权势荣耀，还有很多性命，京生的，平安的，满府上下那么多人，加上他自己的，甚至还要加上景云的。清楚明白的眼睛怎么可能当看不见，无动于衷呢？

末了，慕博衍像是疲惫了，轻轻喟叹一声：&ldo;也不是为了他，只是……有些事情，我……&rdo;

带着那丝无可奈何的悲意，神色黯淡地说：&ldo;兄长，原本我是想保住魏伯伯的……&rdo;可接下去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魏弘的手捏了捏自己挂在腰间的玉佩，好久才说道：&ldo;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rdo;从腰带里摸出一块玉，递过去：&ldo;这玉是父亲留给我的，你喊我一声兄长，我就把它留给你，当作个念想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