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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2页）

&ldo;嗯，说起这地藏菩萨。你们可晓得菩萨凡胎肉体时的身份？&rdo;看见学生们面面相觑，他开口道：&ldo;光目女，就是地藏菩萨的前身，其母因邪道而堕入地狱不得超生。光目女为此建立佛塔，许下心愿，是为了救她母亲。&rdo;

&ldo;即如此，地藏菩萨也是为了孝道，有何不可？&rdo;方筎生忍不住反驳道。

先生笑了笑，&ldo;还是这位地藏菩萨，曾列举二十三种恶业因果。从杀生、邪y到忤逆父母、轻法慢教，不一而足。它不仅规定了种种报业，还勒令凡触犯因果之人，必受恶业折磨。既如此，为何菩萨的母亲就不用受恶报偿恶果，而是在光目女发了几通愿、建了几座佛塔后，就可以脱离苦海了呢？这岂不是不公。&rdo;

&ldo;因、因为母亲的罪过，菩萨已经替她还清了。&rdo;学生方筎生争辩道，&ldo;而且菩萨之后愿意为了千万众生牺牲自己，也是大义。&rdo;

先生冷下了脸，&ldo;是吗？那是不是只要为人父母者犯下罪过，都无所畏惧。反正有孝顺子女为其偿报，无有不可？&rdo;

方筎生的脸涨红了，明知道先生是仗着口舌之利故意诡辩，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ldo;什么是大义？&rdo;先生注视着他，&ldo;菩萨为了千万人牺牲自己，是大义。那为了千万人牺牲自己的妻子，或者牺牲别人的妻子呢？退一步说，筎生，现在假使有一个选择，牺牲这一班同学可以救活上万人。你要把你的同学朋友们推向死路，去救活那不认识的数万人吗？&rdo;

&ldo;这……&rdo;方筎生嗫嚅道，&ldo;毕竟是上万人。&rdo;

&ldo;哦，那你问过你同学的意见了吗。他们愿不愿意，他们家中父母可愿意？他们未来的伴侣，未出世的孩子可愿意？&rdo;

方筎生不敢去看旁人的眼睛，只听着先生一句句话落下来，好似砸在心头。

&ldo;这一万人，说不定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人都是恶人、小偷、歹徒。&rdo;

&ldo;这一干同学，说不定未来就有人能成为孙文先生那样的贤才。&rdo;

&ldo;你要为了这一万歹徒，去扼杀一个孙文吗？&rdo;

&ldo;不过话说回来，这一万人里即使只有一个好人，你要为了扼杀那九千多人，放任这个无辜人枉死吗？&rdo;

这可怎么抉择！简直就是个无底洞。被逼急了，方筎生不甘心道：&ldo;这一万人究竟是好是坏，先生你倒是说说看啊！在先生看来，又什么才是大义？&rdo;

&ldo;啊呀，我哪知道他们好坏。&rdo;先生道，&ldo;我既不是耶和华，也不是他们老子亲娘。&rdo;

学生们哄堂大笑。

看着方筎生青白交加的脸色，先生又笑了笑道，&ldo;你问我大义，我就更说不明白了。我的大义，未必就是你的大义。现在正确的义，放到别的情景未必就还对。就像筎生之前说的，你们认为已经很正确了，依旧被我三言乱语问倒。这证明什么？&rdo;

这证明你仗着满腹诗书，以大欺小。方筎生腹诽。

先生摇了摇头，说：&ldo;我不是故意为难，只是想让你们明白，很多时候并没有绝对正确的答案。比起答案，去思索才更加重要。&rdo;

学子们露出沉思的模样，揣摩着他话语里的深意。

&ldo;好罢。&rdo;先生看了眼怀表，&ldo;每人回去就此写一篇文章，下周交予我。&rdo;

铃声正好响起，一分一秒，不多不少。

&ldo;下课。&rdo;

学生们站起来问好，一边热烈讨论着一边走出教室，方筎生是最早离开的，仿佛多留一秒屁股上就要着火。

等先生收拾好时，学生们已经走光了。他看着空空荡荡的座位，想起刚才少年们困惑疑虑的眼神，像是不甘心的小兽却怎么也逃不脱掌心，便不经意笑了。

这时，有人在门口嘲他。

&ldo;做你的学生可真是命苦，上课被你戏耍，下课被你当笑料。许宁，这就是你的为师之道？&rdo;

许宁错愕抬头，&ldo;你！&rdo;他惊喜道，&ldo;你何时来的？&rdo;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高大俊朗的年轻人，浓眉大眼。来人走近两步，笑道：&ldo;我吧，刚被大哥打发来金陵跑腿，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怎样，仗义吧。&rdo;

许宁知道他说的那个大哥，虽然不是亲的，却比亲哥还有权威；也知道他来金陵一趟，肯定不是为了闲游。不过面上不显，只是笑了笑，道：&ldo;走，请你喝酒。&rdo;

两人一同出了校门，拐过路口便是一条小吃街，这里靠近金陵大学，价格也便宜，最受青年学子青睐。

还有几个月就到金陵大学一年一度的招生考试，不少外来的学子住宿在此处，时间又是饭点，许宁他们过来的时候，几乎家家客满，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还有空位的小饭馆。

饭馆面积不大，老板热情地招呼人，许宁和朋友坐下来还没来得及点菜，就先听到隔壁桌的学生义愤填膺道：&ldo;军阀乱党，祸害我中华还不够吗？当年袁贼意欲称帝，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现在奉天那一派又和日本人勾结，觊觎天津。家国内乱，民不聊生，这些军阀，哼，个个都是狼子野心！&rdo;

这声音可不小，整个饭馆的人都听得清楚。

许宁身边的青年脸色一变，想要转头看去，却被许宁拉住了胳膊。

&ldo;怎么，习文，你还要和这些学生计较不成？&rdo;许宁似笑非笑。

张习文看着他，阴郁的眼神逐渐变得气馁，他啪得一下坐下，抓起筷子嘀咕道：&ldo;最不耐烦和这些穷酸秀才计较。&rdo;

许宁失笑，&ldo;都民国了，哪里来的秀才。&rdo;

&ldo;反正都一样。只有一张嚼舌根的嘴，什么时候上了战场连杆枪都拿不动。许元谧，要不是你我当年因缘相识，我也是不耐烦和你做朋友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