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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1页)

女儿家的曲曲心事,胡雪岩再机警也难猜透,不过她有愧歉之意,却是看得出来的。他的性情是最不愿意做煞风景的事,所以自己先就一下撇开,摇着手说:&ldo;好了;好了,话说过就算数了,不要去东想西想。喂,我问你。&rdo;

最后一句声音大了些,仿佛突如其来似地,阿珠微吃一惊,抬起头来睁大了双眼看着他。

&ldo;你娘今天弄了些什么菜给我吃?&rdo;

&ldo;我还不晓得。&rdo;

&ldo;咦!&rdo;胡雪岩说,&ldo;这就怪了,你怎么会不晓得。莫非……&rdo;

他本来想取笑她,说是&ldo;莫非一遍一遍在船头上望?&rdo;话到口旁,警觉到这个玩笑开不得,所以缩住了口。

话是没有说出口,脸上那诡秘的笑容却依然在。阿珠也是极精灵的人,顿时就逼着问:&ldo;莫非什么?&rdo;

&ldo;莫非,&rdo;胡雪岩随口答道:&ldo;你在生我的气,所以懒得去问?&rdo;

&ldo;你说这话没有良心!&rdo;她说,但也并不见得生气,却转身走了出去。

很快地,她又走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个托盘,里面一只盖碗,揭开碗盖来看,是冰糖煮的新鲜莲子、湖菱和芡实,正是最时新、最珍贵的点心。另外有两只小碟子,一黄一红,黄的是桂花酱,红的是玫瑰卤,不但香味浓郁,而且鲜艳夺目。

&ldo;一天就替你弄这一碗点心,你还说我懒得管你,是不是没有良心?&rdo;

胡雪岩看碗中的莲子等物,剥得极其干净,粒粒完整,这才知道她花的功夫惊人,心里倒觉得老大不过意。

&ldo;吃啊!&rdo;阿珠说,&ldo;两样卤子随你自己调,我看玫瑰卤子好。&rdo;

&ldo;我实在舍不得吃,留着闻闻看看。&rdo;

&ldo;咄!&rdo;阿珠笑了,&ldo;跟伢儿一样。&rdo;说着用小银匙挑了一匙玫瑰卤调在碗里,然后往他面前一推,&ldo;冷了不好吃了。&rdo;

&ldo;你自己呢?&rdo;

&ldo;我啊!找自己才懒得弄呢。倒是我爹叨你的光,难得吃这么一碗细巧点心。&rdo;

&ldo;真正是细巧点心!皇帝在宫里,也不过如此。对不!&rdo;胡雪岩又说,&ldo;宫里虽然四时八节,有各地进贡的时鲜货,到底路远迢迢,哪里一上市就有得吃?&rdo;

阿珠听了他的话,十分高兴,&ldo;这样说起来,你的福气比皇帝还要好?&rdo;

她拿手指刮着脸羞他:&ldo;说大话不要本钱,世界上再没有比你脸皮厚的人!&rdo;

说完,自己倒又笑了,接着扭身往后,到后梢去帮忙开饭。

胡雪岩倒不是说大活,真的自觉有南面王不易之乐,一人坐在爽气扑人的船窗边,吃着那碗点心,眼望着平畴绿野,心境是说不出的那种开阔轻松。

当然,阿珠仿佛仍旧在他眼前,只要想到便看得见,听得到,一颦一笑,无不可人。他开始认真考虑他与她之间的将来了。

想不多久,思路便被打断,阿珠来开饭了,抹桌子,摆碗筷,一面告诉他说:&ldo;四菜一汤,两个碟子,够你吃的了。今天有黄花鱼,有莼菜。&rdo;话没有说完,阿珠的娘已端了菜来,密炙文火,新鲜荷叶粉蒸肉,卤备瓜蒸黄花鱼,炸响铃,另外两个下酒的冷碟,虾米拌黄瓜,卤什件。然后自己替胡雪岩斟了杯&ldo;竹叶青&rdo;,嘴里说着客气话。

&ldo;多谢,多谢!&rdo;胡雪岩指着桌面说:&ldo;这么许多菜,我无论如何吃不下。大家一起来!&rdo;

&ldo;从没有这个规矩!&rdo;阿珠的娘也知道他的弦外之意,所以接着又自己把话拉回来,&ldo;不过一个人吃闷酒也无趣,让阿珠敬胡老爷一杯。&rdo;

阿珠是巴不得她娘有这一句,立刻掉转身子,去拿了一小酒杯,同时把她的那双银筷子也捏了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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