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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怎么会出这种事?&rdo;月如问说:&ldo;三小姐怎么样?有没有哭?&rdo;
&ldo;哭?为啥?跟三小姐啥相干?&rdo;
&ldo;大喜日子,遇到这种事,心里总难过的。&rdo;
&ldo;难过归难过,要做新娘子,哪里有哭的道理?不过,&rdo;阿菊说道:&ldo;笑是笑不出来的!&rdo;
&ldo;你看,阿菊,&rdo;月如将声音压得极低,&ldo;要紧不要紧?&rdo;
&ldo;什么要紧不要紧?&rdo;
&ldo;我是说会不会……&rdo;
&ldo;会不会倒下来是不是?&rdo;阿菊摇摇头,&ldo;恐怕难说。&rdo;
&ldo;会倒?&rdo;月如吃惊地问:&ldo;真的?&rdo;
&ldo;你不要这样子!&rdo;阿菊白了她一眼,&ldo;螺蛳太太最恨人家大惊小怪。&rdo;
月如也自知失态,改用平静的声音说:&ldo;你从哪里看出来的,说不定会倒?&rdo;
&ldo;人心太坏!&rdo;
话中大有文章,值得打听,但是来不及开口,月如家的一个老妈子赶了来通知,唐子韶要她赶紧回家。
&ldo;那几张当票呢?&rdo;唐子韶问。
月如开了首饰箱,取出一叠当票,唐子韶一张一张细看。月如虽也认得几个字,但当票上那笔&ldo;鬼画符&rdo;的草书,只字不识,看他捡出三张摆在一边,便即问说:&ldo;是些啥东西?&rdo;
原来唐子韶在公济典舞弊的手法,无所不用其极,除了在满当货上动手脚以外,另外一种是看满当的日期已到,原主未赎,而当头珍贵,开单子送进府里,&ldo;十二楼&rdo;中的姨太太,或许看中了要留下来,便以&ldo;挂失&rdo;为名,另开一张当票。此外还有原主出卖,或者来路不明,譬如&ldo;扒几手&rdo;扒来,甚至小偷偷来的当票,以极低的价钱收了下来,都交给月如保管,看情形取赎。
这捡出来的三张,便是预备赎取的,一张是一枚帽花,极大极纯的一块波斯祖母绿,时价值两千银子,只当了五百两;一张是一副银台面,重六百两,却当不得六百银子,因为回炉要去掉&ldo;火耗&rdo;,又说它成色不足,再扣去利息,七折八扣下来,六百两银子减掉一半,只当三百两,可是照样打这么一副,起码要一千银子。
第三张就更贵重了,是一副钻镯,大钻十二、小钻六十四,不算镶工,光是金刚钻就值八千两银子,只当得二千两,是从一个小毛贼那里花八两银子买来的,第二天,原主的听差气急败坏来挂失,唐子韶亲自接待,说一声:
&ldo;实在很对不起,已经有人来赎走了。&rdo;拿出当票来看,原主都说&ldo;不错&rdo;,但问到是什么人来赎的?又是一声:&ldo;实在对不起,不晓得。&rdo;天下十八省的当铺,规矩是一样的,认票不认人,来人只好垂头丧气去回复主人。
&ldo;这三张票子赶紧料理。&rdo;唐子韶说,&ldo;阜康存了许多公款,从钱塘、仁和两县到抚台衙门,都有权来封典当,不赎出来,白白葬送在里面。&rdo;
&ldo;阜康倒了,跟公济典有啥关系?&rdo;
&ldo;亏你问得出这种话!只要是胡大先生的产业都可以封。&rdo;说完,唐子韶匆匆忙忙地去了。
月如送他到门口,顺便看看热闹。她家住在后街,来往的人不多,但前面大街上人声嘈杂,却听得很清楚,其中隐隐有鸣锣喝道之声,凝神静听,果然不错,月如想起刚才唐子韶说过的话,不由得一惊,莫非宫府真的来封阜康钱庄与公济典了?
她的猜测恰好相反,由杭州府知府吴云陪着来的藩司德馨,不是来封阜康的门,而是劝阜康开门营业。
原来这天上午,螺蛳太太照谢云青的建议,特地坐轿到藩司衙门去看德藩台的宠妾。相传这座衙门是南宋权相秦桧的住宅,又说门前两座石栏围绕的大池,隐藏着藩库的水门,池中所养的大鼋,杭州人称之为&ldo;癫头鼋&rdo;,便是用来看守藩库水门的,这些传说,虽难查证,但&ldo;藩司前看癞头鼋&rdo;,是杭州城里市井中的一景,却是亘亘数十年不改。螺蛳太太每次轿子经过,看池边石栏上,或坐或倚的人群,从未有何感觉,这天却似乎觉得那些闲人指指点点,都在说她:&ldo;喏,那轿子里坐的就是胡大先生的螺蛳太太。财神跌倒,变成赤脚,螺蛳太太也要抛头露面来求人家了。&rdo;
这样胡思乱想着,她心里酸酸的,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赶紧拭去眼泪,强自把心定下来,自己对自己说:不要紧的!无论如何自己不可先摆出着急的样子。
于是她将平日来了以后的情形回忆了一下,警惕着一切如常,不能有甚异样的态度。
由于她那乘轿子格外华丽,更由于她平时出手大方,所以未进侧门以前,不待执帖家人上前通报,便有德藩台的听差迎了出来,敞开双扉,容她的轿子沿着正厅西面的雨道,在花园入口处下轿。
德藩台的宠妾,名叫莲珠,在家行二,她们是换帖姐妹,莲珠比螺狮太太大一岁,所以称之为二姐,莲珠唤她四妹,出来迎接时,象平时一样,彼此叫应了略作寒暄,但一进屋尚未坐定,莲珠的神情就不一样了。
&ldo;四妹,&rdo;她执着螺蛳太太的手,满腹疑惑地问:&ldo;是怎么回事?一早听人说,阜康不开门,我说没有的事。刚刚我们老爷进来,我问起来才知道上海的阜康倒了,这里挤满了人,怕要出事。我们老爷只是叹气,我也着急,到底要紧不要紧?&rdo;
这一番话说得螺蛳太太心里七上八下,自己觉得脸上有点发烧,但力持镇静,不过要想象平时那样有说有笑,却怎么样也办不到了。
&ldo;怎么不要紧?一块金字招牌,擦亮来不容易,要弄脏它很方便。&rdo;螺蛳太太慢条斯里地说:&ldo;怪只怪我们老爷在路上,上海、杭州两不接头。我一个女人家,就抛头露面,哪个来理我?说不得只好来求藩台了。&rdo;
&ldo;以我们两家的交情,说不上一个求字。&rdo;莲珠唤来一个丫头说:&ldo;你到中门上传话给阿福,看老爷会客完了,马上请他进来。&rdo;
阿福是德馨的贴身跟班,接到中门上传来的消息,便借装水烟袋之便,悄悄在德馨耳际说了一句:&ldo;姨太太请。&rdo;
德馨有好几个妾,但不加区别仅称&ldo;姨太太&rdo;便是指莲珠。心想她有什么要紧事,等不及他回上房吃午饭时谈?一定是胡家的事。这样想着,便对正在会见的一个候补道说:&ldo;你老哥谈的这件案子,兄弟还不十分清楚,等我查过了再商量吧!&rdo;
接着不由分说,端一端茶碗,花厅廊上的听差,便高唱一声:&ldo;送客!&rdo;
将那候补道硬生生地撵走了。
看&ldo;手本&rdo;,还有四客要接见,三个是候补知县。一个是现任海宁州知州,他踌躇了一回,先剔出两个手本,自语似他说:&ldo;这两位,今天没工夫了。&rdo;
阿福取手本来一看,其中一个姓刘,送过很大的一个门包,便即说道:&ldo;这位刘大老爷是姨太太交代过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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