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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第1页）

郑后没有问他打算怎样处置自己，更不会开口求饶，他们都曾经在帝国最高的权位上停驻住，内心的强大与坚韧，远非寻常人所能比。

她只要知道，倘若易地而处，自己会如何处置此事，便不会再说那些多余的话了。

郑后淡淡一笑，道：&ldo;是哪里露了痕迹，叫你生疑的?&rdo;

顾景阳并不隐瞒，坦然道：&ldo;新平不经意间，透露出了阿媛的真正死因。&rdo;

&ldo;怪不得你叫人处置了她。&rdo;郑后微露恍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她转目看向顾景阳，若有所思道：&ldo;我以为早先三娘遇刺，不足以叫你对宗室下狠手，所以才格外添了这一步，不想竟是画蛇添足。&rdo;

&ldo;已经很了不起了。&rdo;顾景阳却赞道：&ldo;从得知我与枝枝生情开始筹划，环环相扣，借力打力，这样精妙绝伦的计策，只用了几日时间便策划出来，若非是偶然疏漏了一点，兴许天后来日便能成功。&rdo;

&ldo;一着不慎，满盘皆输，&rdo;郑后从容一笑，道：&ldo;但输了就是输了，没有必要再去纠结于因何失手。&rdo;

顾景阳同样也没有再提，只道：&ldo;天后是如何知道，我与枝枝生情的?&rdo;

他略一思忖，旋即又道：&ldo;是因为我赠与枝枝的玉佩?&rdo;

&ldo;的确是。&rdo;郑后颔首：&ldo;那是太宗文皇帝所留，先是给了先帝，后来先帝又给了你，意义非同一般，那日在三娘身上见到，我也吃了一惊，后来想了想，又觉得这是天赐良机。&rdo;

&ldo;不要这么看着我，九郎。&rdo;她轻轻笑了起来，长眉一挑，又释然道：&ldo;罢了罢了，左右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rdo;

郑后静静的注视着他，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弭，如此过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ldo;你小时候，我便不喜欢你。你生的不像我，也不像先帝，反倒很像太宗文皇帝，尤其是看我的眼神，同他一模一样，先天就带着几分憎恶。&rdo;

&ldo;我是你的生母，也是我将你带来这世间，你凭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rdo;

&ldo;我知道你在想什么。&rdo;她重又笑了起来：&ldo;你觉得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残酷冷血，永远都充满了向上爬的野望，你觉得女人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们应该是温柔的，顺从的，卑微的伏在男人身后，以敬慕与谦卑的神情仰望他们，是不是?&rdo;

顾景阳静默不语。

&ldo;我偏不要做那种人!&rdo;

郑后冷冷一哂，道：&ldo;我是家中长女，你外祖母生我时难产，再不能有孩子了，父亲便一个接一个的往家里娶，那些侍妾暗地里挤兑我母亲，对她冷嘲热讽，还有人敢到我面前去说三道四，我母亲劝我忍一忍，我偏不忍!&rdo;

&ldo;后来我嫁与先帝，做了太子妃，太宗文皇帝便不喜欢我。他觉得我太过锋芒毕露，可他忘了，当初他叫先帝娶我，不正是因为我这性情吗?&rdo;

&ldo;先帝驾崩，我登基为帝，天下侧目，议论纷纷，这是为什么?&rdo;

&ldo;因为我昏庸吗?因为我无能吗?因为我任用奸佞，铲除忠直之士吗?&rdo;

&ldo;都不是，&rdo;她冷喝道：&ldo;因为我是个女人!&rdo;

&ldo;但我不服气!谁说这天下，便一定要男人来坐?!&rdo;

郑后说的时候，顾景阳便坐在一侧静听，待她说完，仍旧心平气和，神情之中甚至于带了三分温煦的笑意。

他轻轻击掌，赞道：&ldo;真是十分动人的言辞。&rdo;

郑后冷笑不语。

顾景阳淡淡道：&ldo;天后既不服气，既然觉得不公，为何还要在宫廷政变之后，退居太后之位，要求与先帝同葬呢?&rdo;

郑后面色微变，深深看他一眼，却没有言语。

&ldo;因为天后的政权体统，原本就来自于顾氏皇族，因为你是先帝的妻室，因为你是我、章献太子、魏王、临安长公主的生母。&rdo;

顾景阳道：&ldo;天后称帝，若是公然起兵，杀入长安，尽屠宗室，我绝无二话，然而你挽着先帝的手臂坐上朝堂，又踩着顾家人的尸骨，坐到顾家先祖战场厮杀夺来的江山上，我不服气。&rdo;

&ldo;韩王、齐王、蒋王、越王、曹王、霍王、鲁王等人，还有建安大长公主、常山大长公主、金城大长公主、丹阳大长公主等等诸多宗室，天后称帝之后，高祖、太宗子孙，几乎屠戮一空，这是多少血泪?&rdo;

&ldo;天后，&rdo;顾景阳一字字道：&ldo;我也姓顾。&rdo;

郑后静静看着他，他也没再言语，如此过了良久，她轻轻道：&ldo;话不投机半句多。&rdo;

顾景阳颔首道：&ldo;正是如此。&rdo;

&ldo;还是说点别的吧。&rdo;郑后低低的叹口气，又笑了起来：&ldo;虽然彼此憎恶，但最后一面，还在争执不休，将来回想起来，总会有些感伤的吧。&rdo;

她现下这幅面孔，正是青春鲜艳的时候，莞尔微笑时，更觉美貌动人，然而就在这言语间，却透露出几分夕阳暮色，哀伤淡淡，顾景阳即便素来同她不亲近，现下也不禁有些感怀。

&ldo;淑嘉呢，&rdo;他顿了顿，道：&ldo;天后进了她的身体，她去哪儿了?&rdo;

&ldo;我不知道。&rdo;郑后说起此事，神情中闪过一抹伤怀，她是很喜欢这个外孙女的：&ldo;我不知道她在那儿，或许，已经……&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