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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页）

封雷笑了，大手在弟弟头上乱摸了摸：&ldo;明天上午睡一睡，下午我带你出去兜兜风，然后去山顶吃饭。多活动活动，对睡眠也有帮助。&rdo;

封悦这才将目光收回来，低头看着外套的袖子，似有迟疑，又不容商量地说：&ldo;我明天想去波兰街看看。&rdo;

封雷有些楞，没立刻回答。封悦在海外住了六年，这六年里，他忘记了多少，还是将那些陈年往事深深刻在心里，更加难以释怀？封悦不再是孩子，他开始藏心事，并且藏得很深。

六年前的交易，他到底知道多少？

&ldo;带上阿宽吧！省得我担心。&rdo;他大概知道封悦回去是想找谁。

&ldo;不要，&rdo;封悦语气很轻，听不出情绪，&ldo;我就想一个人静静。&rdo;

封雷没再坚持，他对弟弟，向来可说是百依百顺：&ldo;那你小心，那里不太平。&rdo;

&ldo;我知道。&rdo;

起风了，月色倾斜。

乌云密布的上午，书房办公的封雷显得心事重重，他按内线，问道：&ldo;封悦起床没有？&rdo;

&ldo;起了，有送早饭进去，说不想吃，要出门。&rdo;

封雷的眉头皱得更厉害：&ldo;让阿宽进来。&rdo;

不一会儿功夫，叫阿宽的男人敲门走了进来：&ldo;大少，你叫我？&rdo;

&ldo;你交代桂叔一声，说封悦这几天可能去波兰街，让他多照看点儿，有什么差错，别怪我不给波兰街面子！&rdo;

&ldo;知道了，要不要我跟着二少？&rdo;

&ldo;他不想，你跟着，他又要发脾气，&rdo;封雷手里玩弄着派克笔，转着椅子，朝向糙木深深的庭院，半天才说，&ldo;你多留意康庆就行了。&rdo;

细窄的楼梯，很长，连个转弯都没有，直直地通到二楼。中介是个四十多岁的矮胖女人，踩着细细的高跟鞋，上楼时&ldo;呼哧呼哧&rdo;，还要尽量抽口气和封悦推荐这一带地点多优越。封悦跟在她肥硕的身躯后面，差点就有冲动捂住她的嘴，让她留口气上楼，他真怕她爬到一半就昏倒。

小时候他就很喜欢这段楼梯，直直的，虽然对他六七岁孩童的小短腿而言，显得有些陡，他喜欢跟着康庆跑上跑下。康庆一定有多动症，他就是停不来，可以在上下跑几遍都不觉得累。封悦跟着他，累得哮喘都要犯了。被大哥发现了，大哥会狠狠地骂康庆：&ldo;你想跑死他吗？你这个猪头小混混！&rdo;

那以后，康庆再也不跑楼梯了，他说，封悦你要强强壮壮地活着！封悦不管，他拉着康庆的手说：&ldo;不要生气，康庆，我也跟你做猪头小混混。&rdo;康庆笑了，他笑起来憨憨的，粗粗的眉毛还会跳。

&ldo;封悦才不会是小混混呢！&rdo;

封悦的妈妈左小姐，号称波兰街上最美的女人，总是有大把大把的有钱人追求。桂叔说过，她是早晚要飞出波兰街的，带着她的两个儿子。她那落魄的艺术家丈夫，根本绑不住她的心。

多年后，封悦才知道，妈妈的心，其实一直没有离开波兰街。

好不容易，房屋经纪太太终于将她沉重的身躯挪到二楼的房间，她边开门，边气喘吁吁地说：&ldo;先生真是好运，这房刚好空下来。这么好的地点，很多人想要的。您来的刚巧！&rdo;

封悦走进屋，往事泄闸，扑面而来。小时候矮矮的，觉得屋顶好高，可如今看来才发现原来这真的是很小的一间屋。爸爸妈妈的卧室刚够放张床，他和大哥的床，是摆在饭厅里的，吃饭的时候，还要将床垫竖起来，才有地方放桌子。

他走窗前，外面是阴沉一片的天空，被破旧的霓虹，广告，错乱地分割着。康庆以前和他老大就住在对面的那间公寓，他晚上会用手电筒晃这扇窗，然后封悦就会搬着板凳，爬上窗台……

&ldo;转角刚刚新开了家超级市场，门前就是公车站，听说明年就要开通地铁啦！先生要去金融区上班，交通很方便的。&rdo;

经纪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别扭。眼前这人容貌出众，身上穿的戴的，怎么看也不象乘公车上班的白领，反倒象是柏林道上住的那些有钱公子哥儿。可就奇怪了，他要是有钱，为什么要到波兰街租房子呢？

&ldo;这房子我要了，&rdo;封悦和她说，&ldo;我先租着，你问问房东有没有兴趣卖，价钱不是问题。&rdo;

&ldo;好好好，&rdo;经纪乐得合不拢嘴，&ldo;我去帮您打听打听。那，其实先生要是有兴趣在波兰街置业，我手里也有不错的房源，环境比这里还要好，都是波兰街有头脸的，象是桂叔那样人物住的，这整条波兰街的产业，大部分都是桂叔的……&rdo;

&ldo;不了，我就喜欢这里。&rdo;

送走了聒噪的经纪，封悦慢慢踱步到窗前，看着对面红砖的建筑，他想，康庆不会住在那里了，他现在应该是住在桂叔那边吧？他低头看着门前破旧的空地，那个炸臭豆腐的小摊还在。他沉默地出神，仿佛看见康庆英俊的脸，在楼下仰头对他说：&ldo;喂，封悦！下来玩儿啊！&rdo;

&ldo;嘉年华&rdo;人山人海，生意很火。封悦坐在吧台前，静静地看着调酒师乐此不疲地耍着花样儿，背后震耳欲聋的音乐，似乎对他并无半分影响。直到有人在肩头拍了他一下。他停顿着，不敢立刻回头，然而传来的声音，让他有些失望。

&ldo;二少真是给面子，到了波兰街先捧&lso;嘉年华&rso;的场啊！&rdo;

芳姐的声音里，依旧找不到一丝女性的温柔。

封悦抿了抿嘴，似乎算是一笑：&ldo;芳姐的场子，波兰街谁敢不捧？&rdo;

芳姐依旧走短发中性风，不认识她的都会以为她是男人婆，搞女人的，但其实芳姐只爱男人，确切地说，她只爱过一个男人。那男人死了五六年，她依旧死心塌地。

&ldo;几年不见，二少嘴变甜了呀！行，今晚都算我帐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