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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第1页）

社长满脸通红，嘴唇抖着，突然重重一捶桌子，社员们一惊，话也忘了说，怔怔望着社长。

社长囤积起来的勇气和愤怒都在那一捶里发挥掉了，感情发配不当，所以说话时只能仗着余勇和余怒。事实上根本没有余下的可言，只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己，好比刹车时的惯性和人死后的挺尸：&ldo;请大家……不要再吵了，静一下，好不好……我们都是文学社的社员，不应该‐‐不应该在内部争吵，要合力！&rdo;

台下异常的静。大家难得听社长讲这么长的句子，都惊讶了。社长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叹自己号召力大‐‐说穿了那不是号召力，只是别人一种不敢相信的好奇，譬如羊突然宣布不食草改吃肉了，克林顿突然声称只理政不泡妞了，总会有人震惊得哑口无言‐‐社长在钦慕自恋他的号召力之余，不忘利用好这段沉寂，说：&ldo;我觉得我是一个不称职的社长‐‐&rdo;社员差点忍不住要表示同意，这是文学社有内讧以来广大社员所达成的第一个共识。

社长低声说：&ldo;我没能力当社长，我觉得大家有必要在今天推选出一个新的社长。我推荐林雨翔。&rdo;

林雨翔吃惊得要跳起来，被幸福包住，喜不自禁说：&ldo;我怎么行！&rdo;想来散文和小说两派也不会让一个外人当社长。可是恰恰相反，散文和小说互相提防，都怕被对方当上，又怕己方的人对方不服，如今冒出林雨翔这个尤物，都表示赞成。雨翔喜出望外，只是短短几秒，地位就大变，推辞几下，盛情难却，说：&ldo;社长只好暂由我代，受之有愧。文学社是一个很好的团体，文学发展至今，流派‐‐无数，成绩显著。现在大家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有些不和，也是没什么的‐‐主要是我们受到电视台的威胁大一些‐‐那是有原因的，电视台是新生事物，学生好奇心大一些，说穿了，不过尔尔！过一阵子，学生热情退了，兴趣自会转向。电视台里的男主持，还是副台长‐‐&rdo;雨翔说这句话时装着竭力思索，仿佛钱荣是他前世认识的一个无足轻重之友，&ldo;叫‐‐钱荣，是吧，他这个人就是表面上爱炫耀，内心却很自私，无才无能，何足挂齿！&rdo;下面&ldo;哦&rdo;成一片，似乎经雨翔点拨，终于认清钱荣本质。雨翔越说越激愤，心里有一种久被饭噎住后终于畅通的爽快，心想有个官职毕竟不同。继续说：&ldo;这种三教九流的没什么可怕，文学自有她无与伦比的魅力。最主要的是我们内部有些小分歧的问题，大可不必，我想文学社最好能分两个小组，一个散文，一个小说，版面各半，再各选一个组长，大家互相交流，取彼之长补己之短，最好把什么&lso;心湖诗社&rso;也团结过来，互相学习，友好相处，天下文人是一家嘛！&rdo;

话落后经久不息的掌声。雨翔也不敢相信这么短时间里他居然信口开了一条大河，心好像被快乐托得像古人千里之外送的鸿毛，轻得要飞上天。旧社长鼓得最猛，恨不能把下辈子的掌都放在今天拍完。

雨翔一脸红润，奇思妙想源源不绝，说：&ldo;我还准备在《初露》上开辟一个帮同学解忧的谈心类栏目，这样可以增加它的亲和力。&rdo;

&ldo;好！&rdo;社员都举手叫，夸社长才倾万人。

回教室后林雨翔首先想到要出恶气，问钱荣：&ldo;你现在在电视台是什么位置？&rdo;

钱荣一脸骄傲想回答，姚书琴抢着说：&ldo;男主持和副台长啊，怎么，想求人？&rdo;钱荣预备的话都让女友说了，愈发觉得两心相通，贴在脸上的骄傲再加一倍，多得快要掉下来。

雨翔&ldo;哼&rdo;一声，说：&ldo;才副的？&rdo;

姚书琴的嘴像刚磨过，快得吓人：&ldo;那你呢？伟大文学社的伟大社员？&rdo;然后等着看雨翔窘态百出。

雨翔终于等到了这句话，迎上去说：&ldo;鄙人现在已经是社长了。&rdo;

钱荣一怔，马上笑道：&ldo;不至于吧，你真会‐‐&rdo;雨翔不等他&ldo;开玩笑&rdo;三个字出口，说：&ldo;今天刚选举的，论位置，你低我一级哦。&rdo;

钱荣笑得更欢了，说：&ldo;你们今天是不是内乱得不行了？是不是‐‐自相残杀了，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你才被选上的？&rdo;姚书琴在一边&ldo;哈哈&rdo;大笑，仿佛古代打仗时的战鼓，虽不能直接杀敌，也可以为这句话增加不少气势。

林雨翔没有钱荣那样装备精良，士气上输了三分，说：&ldo;可能吗？是集体评选的。&rdo;

钱荣笑得直不起腰，说：&ldo;就算是吧，一帮小社员选举着玩嘛，你们的那位&lso;周庄&rso;跑到北京去了，你们闲着无聊就玩这个？有趣，yuck！juck！你准备当几天社长玩再退掉啊？&rdo;

姚书琴打完战鼓改唱战歌，嘻嘻小笑着。

雨翔急道：&ldo;是真的！&rdo;

钱荣问：&ldo;没辅导老师也能改选？&rdo;

雨翔学江青乱造毛泽东的遗嘱，说：&ldo;那个‐‐&lso;周庄&rso;走时亲口吩咐要选举的，你不信等他回来问啊。&rdo;

钱荣道：&ldo;那太可喜可贺了，我带电视台给你做个纪录片，到时林社长要赏脸。&rdo;说着手往边上一甩，好似林雨翔赏给他的脸被扔掉了。

雨翔手里有了权力，与钱荣抗争：&ldo;要不要我的《初露》给你们登广告？&rdo;

钱荣道：&ldo;不必社长大人费心，我们‐‐不，应该是鄙broadcaster（电视台）的受欢迎度已经远远超过了贵社，似乎那个了吧？&rdo;

林雨翔甩下一句：&ldo;看着好了，你们电视台办不久的。&rdo;怕听到钱荣挖苦，立即跑出去找&ldo;心湖诗社&rdo;。诗人仿佛是鲨鱼，需要每时每刻移动，否则命会不保，所以找到他们极难。雨翔跑遍校园，还找不见人影，肩上被责任压着，不好放弃，只好再跑一遍，无奈诗人行动太诡秘，寻他千百度都是徒劳。

雨翔突然想到一本书上说诗人有一种野性，既然如此，诗人肯定是在野外。市南三中树林深处有一座坍得差不多的校友亭，雨翔想如果他是诗人，也定会去那个地方，主意一定，飞奔过去。

雨翔还是有诗人的嗅觉的。&ldo;心湖诗社&rdo;果然在校友亭下。

&ldo;诗&rdo;到如今，备受冷落。得知有新任的文学社社长来邀，发几句牢骚，乖乖归队了。

新一期的报纸一定要有新的样子。雨翔手头生平第一次拿到这么多稿子，激动不已；充分享受枪毙稿子的乐趣。第一篇被否定的是另类文人的得意之作，那人洞察人的心态着了魔，写完了偷窥狂，又写偷盗狂（kleptoaniac）。雨翔一看到文章里中西合璧就心生厌恶，没看文章内容就否决了，弄得另类主义文人直叫：&ldo;why！youareno-an（为什么！没有理由的！你总爱和我唱反调）！&rdo;一想林雨翔只和自己唱过一次反调，用&ldo;no－an&rdo;太委屈他了，兴许真的是写得不好，便闭了嘴。

然后雨翔又刷下了那个动不动就把&ldo;你&rdo;写成&ldo;汝&rdo;的文章，还不忘幽默一下，说：&ldo;汝也不能上也！&rdo;那人问：&ldo;为什么？&rdo;雨翔突然感到积了多时的怨气有了抬头之日，瞄他一眼，说：&ldo;你是社长还是我是社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