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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萧传中面上也掠过了一线阴影，他道，&ldo;正是因为此事，我们才一直住在驿馆里。&rdo;

兄弟两人到宜阳县也快十天了，再怎么交接，也该盘点完毕可以走马上任，可萧传中看来半点也不着急，反而是笃笃定定的，仿佛要在驿馆里住到天荒地老，萧禹本就有些疑惑，现在萧传中主动提起此事，怎有不问的道理？萧传中被他发问不过，只好叹道，&ldo;罢了，就说给你听也好‐‐只盼你回了家别四处学嘴，又给我招惹麻烦。&rdo;

萧禹自然是拍胸脯保证，萧传中喝了口茶，用手蘸着壶身滑落的水珠，在桌上描绘了起来，&ldo;你还记得建功三年，朝中的那场动荡吧？也就是因为那一次对垒，朝中才有了南北之分，形成了今日的对垒之势。&rdo;

如今是建功十二年，那都是九年前的事了，九年前的萧禹不过是个无知童子，怎会关心这些？他茫然地摇了摇头，萧传中叹了口气，&ldo;反正你就记着，南党冒起，也就是建功三年的事，自那以后到如今，五六年间北党只能采取守势，许多贤能都被排挤出中枢，到地方上任职，有些和先生一般的大能，甚至是辞官还家著书立说，朝中政枢两地，多为南党把持，北党已是寥寥无几，呈独木难支之势。&rdo;

&ldo;但这样的局面，在建功十年时得到缓和，南党魁首姜相公丁忧回乡，这之后圣意似乎也有了转移，随着战事逐渐紧张，北党又有再起之势，新秀如小王龙图，耆宿如陈参政，都得到重用。&rdo;萧传中随意带过，&ldo;总之北党这几年有了再起之意，而许多人，是可以同患难，却不能共富贵的。&rdo;

这说的无疑是茅立了，萧禹一头雾水，&ldo;眼下北党局面大好，茅立不正该是锐意进取之时么？如何反而剥削县治，和吏员离心离德，以至于闹出城门之事来。难道他就不怕宋先生知道了以后‐‐&rdo;

&ldo;茅立就是要找事。&rdo;萧传中喝了一口茶水，语调有些森冷，&ldo;就是要膈应着先生。&rdo;

他如何从北党局势大好转到茅立在找事要膈应宋先生的，萧禹还有些迷糊，&ldo;二十七哥，你意思是，茅明府这是成心故意刮地皮，就是要做给宋先生看？&rdo;

萧传中冷冷一笑，&ldo;枉你们家人素日夸你聪明……你倒是想想，茅立是谁的得意门生？&rdo;

&ldo;呃……陈参政？&rdo;萧禹不确定地说，见从兄白了他一眼，又赶忙思索道，&ldo;噢噢，宋先生是小王龙图的恩师。若是因为茅立刮地皮的事和他对上了，这段公案传到京城，北党的两大赤帜顿时要起龃龉，好容易扳回来的大好局面又要出变数了。茅立这是仗着局势，算准了宋先生不好轻易坏了朝堂大局，所以呕他呢？&rdo;

&ldo;倒还算是有些脑子。&rdo;萧传中话中不免也带了些赞许，他点头道，&ldo;你在东京城长大，没有去过地方，不知道时人对家乡的看重。先生以宜阳为号，这里是他的乡土……乡郡人物，有谁不回护故里的？之所以把书院放在宜阳，也是要带动乡中文气。打从先生回乡到现在，六年间宜阳县人口多了两成，商税都多缴三成，一片大治景象，几任知县都没有敢在任上伸手的，便是都明白先生看重父老福祉的性子。茅立要和先生置气，便是借势压人、隔山打牛，从县治百姓开刀了。&rdo;

这……萧禹几乎瞠目结舌，万没想到国朝官员竟能如此糙菅人命，以压迫那些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小民来为自己出气‐‐他口中也改换了称呼，&ldo;这茅立又是为什么要和先生过不去呢？&rdo;

&ldo;我当日也是想不明白此点，所以才连几日都等不得，当天就要求见先生。&rdo;萧传中也算是解释了一下自己当日的行事理由，&ldo;若是私人恩怨，倒都无妨，就怕是茅立年前上京诣阙时，从他老师那里听到了什么口风……又或是收了谁的信，才闹腾出这般动静。&rdo;

萧禹也明白他的意思：萧传中是怕这等小事，埋伏的是北党分裂的大势。他迫不及待地追问，&ldo;那，可查明白了，到底是为了什么？&rdo;

&ldo;哈！说出来你都不信！&rdo;萧传中一双眼亮得怕人，死死地咬着牙关，话是一字一字地往外蹦，&ldo;茅立是今年三月和先生交恶的……他痴心妄想，代他们家那个不学无术的胖儿子向宋家求亲，想要求娶宋二娘，遭拒后又要求三娘，又被回绝，据说茅立当时就勃然大怒，扬言一定要报复先生……&rdo;

&ldo;‐‐啊？&rdo;萧禹都快晕过去了，&ldo;这‐‐这‐‐就这德行，还是陈参政的得意门生呢？这陈参政也太没眼光了吧！&rdo;

&ldo;谁说不是呢？&rdo;萧传中嘿了一声，&ldo;此事该如何了局，就看陈参政的态度了，若是他一意回护茅立，我看日后北党还有谁服他！&rdo;

萧禹道，&ldo;啊，宋先生给小王龙图写信了么？&rdo;

&ldo;没有。&rdo;萧传中轻蔑地道，&ldo;先生是何等人物，岂会被区区一个茅立为难？这一阵子文案操劳，难免有所疏忽，并不知道茅立中饱私囊盘剥百姓之事‐‐他毕竟还做得隐秘，只怕是想要等到我和他交接完了再揭开包袱……待知道此事以后，先生便给赵文朗写了一封信。&rdo;

赵文朗乃是赵元贞之父，前度宰相赵茂公之子，也是洛阳名流，萧禹眼睛一亮，他明白了。&ldo;这陈参政也是赵家女婿，正是赵衙内的连襟。&rdo;

&ldo;从西京到东京，快马来回也就是四五日。&rdo;萧传中淡淡地说，&ldo;算上文书来往送信的边角时间，这一两日内，也该有个结果了。&rdo;

&ldo;所以二十七哥你也就是磨刀不误砍柴工，一面由幕僚出面缓缓交接着拖时间，一面去乡镇巡视，吃透宜阳的底子。&rdo;萧禹笑着说，&ldo;掐准了时间回来，却是等赵家回信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