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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第1页）

原来宝玉心里想着一件私事，头一天就告诉茗烟：&ldo;明天一早我要出门，你准备两匹马在后门口等着，不要让别人跟着。告诉李贵，我到北静王府里去了。如果有人找我，让他拦住，说很快就回来了。&rdo;茗烟也弄不清他搞什么名堂，只能说什么做什么了。这天一早，他就准备了两匹马在后门等着。天亮了，就见宝玉全身穿着素白的衣服，从角门出来，一言不发就跨上马，一夹马，顺着街就跑下去了。茗烟也只能跨马赶了上去，在后面追着问：&ldo;到哪里去啊?&rdo;宝玉反问：&ldo;这条路是到哪里去的?&rdo;茗烟说：&ldo;这是出北城门的大道。出了城门冷冷清清没的，没什么可玩的了。&rdo;宝玉点点头说：&ldo;冷清的地方正好。&rdo;说着，他就又抽马，很快出了城门。茗烟只能紧紧跟着。

一气跑出七八里路，渐渐看不到人了，宝玉才勒住马，回头问茗烟：&ldo;这里有卖香的吗?&rdo;茗烟说：&ldo;香倒时有，不知是哪一种?&rdo;宝玉想想说：&ldo;别的香不好，必须是檀香、芸香、降香三种。&rdo;这么荒凉的地方，哪有这种名贵的香，过去倒还有便宜的香，如果是现在，就只有熏蚊子的蚊香了。茗烟笑着说：&ldo;这三样可难办。&rdo;看宝玉挺着急的，茗烟又出主意：&ldo;要香干什么?我见二爷常带的小荷包有散香，找一找看看。&rdo;一句提醒了宝玉，他拿出小荷包摸了一摸，竟然有两小块沉速香，心里有些高兴：&ldo;只是有些不够恭敬。&rdo;

他又要香炉。茗烟拍着手说：&ldo;这算了吧。荒郊野外到哪里去找?为什么不早说，能带来就好了&rdo;宝玉叹口气：&ldo;你这糊涂的东西，如果能随便带来，我刚才就不用那么没命地跑了。&rdo;茗烟想了想，又出了个主意：&ldo;我想二爷不止用香炉，恐怕还要用别的东西。这也不是难事。我们往前再走二里地，就是水仙庵了。&rdo;宝玉听了忙问：&ldo;水仙庵就在这里?更好了，我们去吧。&rdo;说着，就打着马往前跑，边跑边回头说：&ldo;这水仙庵的尼姑经常到咱们家去，咱们去借香炉，她肯定会答应的。&rdo;茗烟也说：&ldo;别说这是我们家赞助的，就是到不认识的庙里借，他们也不敢拒绝啊。对了，平时二爷最讨厌这水仙庵，今天怎么又这样喜欢它了?&rdo;宝玉说：&ldo;我讨厌它，是因为恨那些俗人们也不管什么原因，就胡乱地盖庙供神。他们听了些野史小说，就当了真事。比如这水仙庵里面供的是洛神，所以叫水仙庵。他们不知道从来就没有洛神，那不过是是曹子建的谎话。不过，它今天倒正合我的心事，所以借它用一下。&rdo;

曹子建，就是三国的曹植，他写过浪漫主义爱情名篇《洛神赋》。这篇文章牵涉到曹植与他的哥哥魏文帝曹丕的妃子甄氏之间的一段错综复杂的感情。甄氏死后，曹植梦见与她在洛水相遇，于是写了《感甄赋》，后改名为《洛神赋》。传说洛神的名字叫做伏妃，是伏羲的小女儿，玩耍时淹死在洛水，死后被封为洛神。宝玉说&ldo;今天倒正合我的心事&rdo;，应该是说水仙洛神的故事与他想祭奠的人有一些相似吧。

说着，他们已经来到了水仙庵门前。老尼姑见宝玉来了，激动得不行了，赶忙上来问好。宝玉进去，也不跪拜洛神的塑像，只是仔细地观赏。塑像虽然是泥塑的，却真有《洛神赋》描写的&ldo;翩若惊鸿，婉若游龙&rdo;&ldo;荷出绿波，日映朝霞&rdo;的样子。这几句话的意思是：体态轻盈柔美像受惊后翩翩飞起的鸿雁，身体健美柔曲像腾空嬉戏的游龙;明丽的如同清澈池水中婷婷玉立的荷花，明亮洁白就像是是朝霞中冉冉升起的太阳。看着看着，宝玉不知不觉地流下眼泪来。老尼姑过来敬茶，宝玉就向她借香炉。老尼姑去了大半天，连供品、纸糊的马都拿来了。宝玉说：&ldo;一概都不用。&rdo;他让茗烟捧着香炉走到后院，找来找去也找不到一块干净地方儿。茗烟说：&ldo;井台儿上怎么样?&rdo;宝玉点点头，一起来到井台上，把香炉放好。

宝玉掏出香来点上，含着眼泪施了施礼，转身叫茗烟拿起香炉。茗烟答应着，但没动手，只是忙着趴下磕了几个头，嘴里还直念叨：&ldo;我茗烟跟二爷这几年，二爷的心事，我没有不知道的，只有今天这次祭祀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敢问。只是这受祭祀的阴魂虽然不知道姓名，但是想来应当是人间数第一、天上无双，非常聪明、非常美丽的一位姐姐妹妹了。二爷心事不能说出口，让我代他祭奠吧：如果你的鬼魂有情，把二爷当成知己，就应该时常来看望二爷。你在阴间保佑二爷下辈子也变个女孩儿，和你们相依相伴，千万不要让他又托生成脏男人了。&rdo;说完，他又磕了几个头，才爬了起来。这家伙越来越会讨好领导了。

宝玉都憋不住笑了，他高兴地踢了茗烟一脚说：&ldo;别胡说，让别人听了笑话。&rdo;茗烟站起来，边收拾东西边说：&ldo;我已经和老尼姑说了，二爷还没吃饭，叫她随便做些东西吃，二爷勉强吃些。我知道今天咱们府里大摆宴席，非常热闹，二爷为这才躲了出来的。不管怎么样，在这里清净一天，也就尽到心意了。如果不吃东西，那是绝对不行的。&rdo;宝玉说：&ldo;既然已经不看戏、喝酒了，祭奠的意思表达了，随便吃些素食就不要紧了。&rdo;茗烟说：&ldo;对，就这样做。不过还有，咱们来这里了，是不是还有人不放心。如果有人不放心，二爷必须进城回家去才对。赶快回去，第一可以让老太太、太太放心;第二本来就已经祭奠完了嘛。再说，就算是回家看戏喝酒，也并不是二爷有意的，不过为了陪着父母尽孝心啊。二爷如果让老太太、太太担心，就是刚才受拜祭的阴魂心里也不安啊。&rdo;宝玉笑了：&ldo;你的意思我猜到了，你担心只有你自己跟我出来，怕担责任、受惩罚，所以就拿大道理来来劝我。行啊，我确实也已经完成心愿了，赶紧回家，大家都放心，也算两全其美吧。&rdo;茗烟高兴地说：&ldo;这就更好了。&rdo;说着，两个人来到禅堂，果然见老尼姑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素菜，宝玉胡乱吃了些，茗烟也吃了点。茗烟说服人的技巧提高了，拐弯抹角，以情动人，什么招都会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