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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第2页)

恕一说:&ldo;你自己一个人,堂哥不放心。反正我也要过去办事,也是顺路。&rdo;

我点点头,不觉叹道:&ldo;这样也好,我们在飞机上,还能说说话。&rdo;虽然心里知道&ldo;送君千里终须一别&rdo;,可是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的确让我安心不少。

飞机起飞了,巨大的离心感让人心里空空地没有着落。前座的一个小女孩不断扭动,大人安抚了几声,才渐渐安静下来。

离地那一刻,我忍不住去抓座椅的扶手,不小心碰到了恕一的胳膊。

恕一笑了笑,&ldo;你怕坐飞机?&rdo;我说:&ldo;不是,我是害怕起飞。&rdo;

他说:&ldo;不用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小夏,你那么有勇气。&rdo;

几分钟之后,飞机进入几万尺高空,一切都稳定下来。内场的空乘人员开始播送广播,外场美丽的空姐开始派发报纸、零食、饮料。机舱内有人开始小声交谈,大家的情绪都随着稳定的飞行回到了正轨。

我转过脸看着恕一,&ldo;你不问我,为什么得到了自由,还要重新回到那个地方?&rdo;

他帮我调整了一下座椅,&ldo;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痛恨那里才对。我以为你会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可是堂哥说,你还有心愿没了。&rdo;

我点点头,&ldo;你堂哥真的很了解我,我的确有很多心愿没了。我奶奶的墓还在那儿,我已经六七年没去拜祭过她。我们的老房子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儿,那里面都是我们一家人的回忆。还有我妹妹的骨灰,我出事之前,把她埋在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当时只是权宜之计。那些人把我带走的时候,我以为只要几天,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六年。五年前,我曾经拜托你堂哥帮我把小柔的骨灰找回来。你堂哥答应了,可他后来给我的答复是,他派去的人没有找到。可是怎么会找不到呢?我明明把她埋在那儿,怎么会消失不见?你堂哥答应我,他还会帮我找。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杳无消息。现在我自由了,我知道过去那些事早就变成了历史,没有人可以改变什么。我在官方记录上已经是一个死人,我们没有其他亲属,那栋旧房子会被收归国有。城市的发展这么快,六年时间,沧海桑田,那里可能早就被夷为平地了……&rdo;

我哑了哑嗓子,接着说:&ldo;我是一个不信鬼神的人,我知道人死了就是死了,剩下的只是一堆白骨,白骨化成粉末,无论撒在风里,还是长埋地下,死去的人都不会有任何感觉。可是,我还是想回去看看,就算我们的家早已面目全非,就算小柔的骨灰真的找不回来了,至少我曾经努力过。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rdo;

恕一握着我的手,温热的感觉,他的手虽然没有韩棠的力量,却永远都是这么温暖。

&ldo;我明白,我们都明白。我陪你回去,什么都不用担心。小夏,不用怕,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rdo;

我默默看着恕一,他说我在害怕?是的,我真的在害怕。这段旅程如同一个时空隧道,那些被我掩藏在岁月深处的记忆,就像一张张破碎的旧照片,带着锋利的棱角,呼呼啦啦向我扑了过来,让我目不暇接。

前方的终点,那座等待着我的城市,它埋葬了我太多的记忆。六年时光,一头一尾,生死两端。我在那座城市生活的痕迹,如同雪泥鸿爪,被掩盖,被遗忘,被厌弃,被扭曲,最终了无痕迹。

小时候学过一个词,慎终追远。那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老师告诉我们,字面意思就是人生在世,首先要懂得孝义,要慎重地办理父母的丧事。无论你走了多远,离家多久,都不要忘记祖先的教诲,要虔诚地祭祀祖先。那时懵懵懂懂,对这个解释也是一知半解。长大之后才知道,回不去的是家乡,到不了的是远方。

所谓近乡情怯,怕的不是回家,而是回去了,却发现记忆中那些曾经温暖而熟悉的一切,那些记忆中的人和事,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

恕一拿了一条毯子,盖在我身上,&ldo;小夏,先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rdo;

我把自己整个缩在毯子里,真的很累,脑子想得太多,回忆走得太快,让人感到身心俱疲。

闭上眼睛之前,我对身边的人说:&ldo;恕一,谢谢你。&rdo;

&ldo;为什么?&rdo;

&ldo;很多,谢谢你送我回家,谢谢你跟你堂哥一起照顾了我六年,谢谢你理解我、包容我、善待我,谢谢你每次我跟你堂哥吵架,无论对错,你总是站在我这边。&rdo;

恕一笑了笑,帮我掖了掖毯子,&ldo;因为你是女人,男人总是要照顾女人的,你又是一个美女,就更应该照顾。&rdo;

我靠在椅背上,握住他的手,轻声说:&ldo;恕一,你是一个好男人,忘了她吧,你以后会遇到一个更好的女人。爱如果可以解决一切,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怨侣。没有人心疼的伤心,就一钱不值。没有人知道的等待,一辈子都是徒劳无功……我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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