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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第1页）

杨钧只得说声&ldo;谢谢&rdo;收下了，对老师说：&ldo;这里吵，你老到我的书房去坐一坐吧！&rdo;

&ldo;好哇，我正想看看你的书房。&rdo;

杨度兄弟一边一个搀扶着老师走到后面一排屋。这里有四间房：靠东边两间住着杨度一家，靠西边两间是杨钧的，一间作卧房，一间作书房。来到门口，只见楹柱上贴着一副联语：圣人可弘道，君子不要功。

王闿运笑着说：&ldo;这副楹联看来是重子自撰的，非皙子代拟。&rdo;

杨度问：&ldo;何以见得呢？&rdo;

王闿运说：&ldo;若是你写的话，下联必为&lso;君子要建功&rso;，如何？&rdo;

杨度笑了起来，说：&ldo;先生说的是。&rdo;

&ldo;你们兄弟一母所生，性格却迥然不同，真是有趣。&rdo;

王闿运说着进了屋、看见书桌上摆着一本碑帖，顺手拿起来说：&ldo;我道重子楹联的隶书为何写得这样清秀，原来天天在临帖。这本《石门帖》临了几遍了？&rdo;

杨钧答：&ldo;有七八遍了。&rdo;

&ldo;还临了些什么帖？&rdo;

杨钧从书柜里托出一叠字帖来，王闿运翻了翻，问：&ldo;都临过吗？&rdo;

&ldo;都临过，多的十来遍，最少的也有两三遍。&rdo;

&ldo;重子用功不浅！&rdo;王闿运合上字帖，认真地说，&ldo;学隶书自当多临汉魏两晋时期的碑铭，不过也不可盲目，要善识其长而辨其短。&rdo;

杨钧忙说：&ldo;先生这话说得很好，我就是没有这个眼力，你老能给我指点指点吧！&rdo;

&ldo;我的字写得不好，但看帖还是下过功夫的。&rdo;王闿运重新拿起那叠字一帖，一本本地翻着。&ldo;这些帖，我年轻时都仔细揣摩过。比如《石门帖》，它的长处在善收善变，而短处在端严不够；《张迁碑》字体俊秀，但笔势短蹇，不能发展；《衡方碑》结体谨实，但又显得笨拙，稍失空灵；《尹宙碑》美而不流，《曹全碑》巧而不朴，《孔宙碑》开张而不蕴蓄，《史晨碑》又恰好相反，蕴蓄而不开张，《白石神君碑》力度有余，但缺风致，《华山碑》则有风致而缺力度。依我看，学隶书当多临《孔羡碑》。《孔羡碑》能收能放，能实能虚，其结体承西京之纯静，其笔画则启北朝之强悍。此碑刻于汉魏之交，前有劲敌，复多时贤，故作书者极为构思，乃成此绝世佳作。多临《孔羡碑》，重子的隶书当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rdo;

杨度说：&ldo;先生这番碑帖高论，过去在东洲从没听过。&rdo;

王闿运笑着说：&ldo;你是没有当我为书法家，从不问我，高论从何发起？&rdo;

大家都笑了起来。

杨度想起叔姬新吟的《玉阶怨》，何不借此机会请先生开导开导：&ldo;先生，叔姬这两天做了一首五律，诗不错，但情绪低沉了点，你老给她说说吧！&rdo;

原来，王闿运到石塘铺来，给杨钧贺喜是次要的，接媳妇回家才是主要的。前天，代懿一人回家，脸色忧郁，老头子就知道小两口又闹意见了，媳妇一定是赌气住娘家不回来。他问了儿子几句，又教训了一番。代懿哭丧着脸说：&ldo;爹，叔姬总是不理我，我拿她没办法。求爹帮帮忙，到杨家去一趟，把叔姬接回来吧！&rdo;

&ldo;哎！&rdo;王闿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生子当如孙仲谋，我怎么生了个刘阿斗！他真想骂儿子几句&ldo;混账&rdo;&ldo;无用&rdo;的话，但看到儿子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心又软了。也怪自己太爱才了，为代懿娶了个如此才高心也高的媳妇，代懿与她的确是不般配。早知这样，还不如给他找个平平凡凡的女子，他也就不会受这种窝囊气了。能怪儿子吗？做父亲的应该知道儿子是什么料，说到底，还是怪自己呀！王闿运狠了狠心，看在死去的夫人的面子上门，再帮儿子一次吧！

听杨度这么一说，王闿运忙说：&ldo;叫叔姬把诗稿拿给我看看。&rdo;

一会儿，叔姬一手牵着儿子，一手拿着诗笺进来了。

王闿运伸开双手，慈爱地对孙子说：&ldo;过来，让爷爷亲亲！&rdo;

澎儿过去，王闿运把他抱在膝盖上，摸了摸孙子的脸：&ldo;几天不见爷爷了，想不想？&rdo;

&ldo;想！&rdo;澎儿口齿伶俐地回答。

&ldo;真乖，真是爷爷的心肝宝贝！&rdo;王闿运心里高兴极了，亲了孙子两下，说，&ldo;澎儿，跟爷爷回家好吗？&rdo;

小家伙望着妈妈不做声。

王闿运明白，对杨度兄弟说：&ldo;你们看，澎儿长得越来越像他妈妈了，一点也没有代懿的蠢气，他今后会为我们王门争大脸面的，过了年后我要亲自为他发蒙。&rdo;

叔姬听了，心里又喜又酸，眼角边悄悄地红了。

&ldo;叔姬，手里拿的是新做的诗吗？给我看看。&rdo;

叔姬递过去，轻轻地说：&ldo;随便写了几句，请爹指教。&rdo;又对儿子说，&ldo;爷爷有事，下去玩吧！&rdo;

王闿运松开手，澎儿从膝盖上下去了。诗翁接过诗笺，拖长着声调念了一遍。

&ldo;好！&rdo;他放下诗笺，望着媳妇说，&ldo;这首五律写得很好，若置于汉魏怀人诗中，足可乱真。尤其是&lso;宵长知露重，灯暧觉堂幽&rso;两句，可追南朝梁人&lso;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rso;的意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