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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这个夜晚的驱使,归结于牵手的魔力,于是他进行了一次肆意冒险的尝试。
他决定不锁主卧的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方栖宁养成了睡觉必定反锁房门的习惯,要在漆黑安静,完全不担心有人闯入的环境里,他才能安然入睡。至于频频做梦,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儿了。
陆岸第二天就发现他搂着猫睡觉的事儿了,对此没发表任何反对意见,方栖宁习惯性地抱着猫回房间,手指搭在门把手上,艰难地停顿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松开手。
骤然改换习惯是一件不那么简单的事,这套房的每一处角落都暗了下来,包括卧房顶上的照明灯。彻底陷入黑夜之前,方栖宁急切地想要在脑内想些什么,用以铭记他的存在。然而他闭上眼,看见的是冒着血色的一滩黏液,隐隐飘散着血腥的铁锈。
那是最冷的一段时间,初雪骤降,绿化带上铺满冷白的积雪。大约是一场噱头十足的酒会,他在大厅的角落里等兄长,慢悠悠地吃着甜点。认识他的人不多,几乎所有人都将他视作不得志的小明星,顺便嗤笑他可怜又不会抓时机,人人都在推杯换盏,只有一个染了栗色头发的小明星在吃东西。
得了兄长的准许,方栖宁拍拍手,离开无聊的酒会,往电梯的方向走。这一整栋大楼都是他家的产业,顶层套房外的天台是他常去的栖息地。
没什么稀奇的花花草草,都是些精心打理过的普通花种,一年四季偎在藤椅矮桌旁边,散着说不清的香气。藤椅脚边攀着一丛酢浆草,花盆里种了风铃花、满天星,还有更多他叫不上来名字的花木,颜色浅淡,不扎眼,安安静静地依附于泥土中。
荞麦皮填充的抱枕,一靠上去就发出咔嚓碎裂的响声,方栖宁用惯之后,倒也不觉得吵人。
四面玻璃笼罩住一小块区域,人工的暖风不轻不重地搔过皮肤发梢,他一想到这样温柔的触感,更加迫切地想要去露台歇上一会。
电梯门愉悦地叮了一声,朝两侧张开殷红的口齿。台阶正对着电梯的方向,方栖宁裹着柔软轻便的大衣,遇见了一个长发的女人。
她穿着最普通的白色长裙,肩上披了一件挡不住多少冷风的开衫,一点也不像才从酒会上脱身的模样。甚至只涂了浅浅一层口脂,柔软的手心攥着合金的栏杆。
她缓慢地偏过脸,形状姣好的口唇微微张开,对方栖宁说——
是一个称呼,是一句道歉,是冗长的告别,亦或什么都不是。
苦难不会分解,痛苦不断循环。她一生都站在高处,尝试过无数次走出循环,后来才明白,她一直都踩在莫比乌斯环上,无论朝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原点。
方栖宁往前走,迈下台阶,穿过花木,女人的脸始终藏在一团迷雾后。他陡然产生一种失重感,身体下坠,抓不住身边任何事物,周围一切变作黑暗,方栖宁死死咬住下唇,发不出一丝声音。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方栖宁睁开眼,手指不住发抖,壁灯吞吐着浅浅的灯光,被人影遮住了一半。
小猫踩过他抓着被絮的手,来回蹭了几下,而另一个人握住他发抖的左手,容色紧张道:“小宁,你做噩梦了?”
扁平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方栖宁感觉喉头被胶水黏住,眼神失焦,张了张嘴,四下茫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僵立腰板,与两条绷直的腿形成一个标准的直角。
无数个夜晚他都是这样醒来,一夜不止一回,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有一段时间,另一个房间里住了人,匆匆赶来坐在床沿看他,皱着眉头,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他。方栖宁一对上他的神情,心就坠回了冰窖。
陆岸的手心很热,冰火交融,烫着方栖宁干冷的心脏。他紧紧攥住那只温热的手,一头埋进陆岸胸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陆岸稍微惊讶了一瞬,另一只手从背后绕过来,轻轻覆在他凸出的脊骨上:“没事了,没事了。”
他用力地往陆岸胸膛上贴去,比起刺骨的寒气,他还是更愿意一头扎进温暖的春天。
快乐对他来说曾经是唾手可得的东西,现在连沾一沾都显得如此珍贵。高处空气稀薄,方栖宁短暂地松懈下来。他无法战胜本能对喜欢的渴望,陆岸从来没有做错什么,他抽出另一只手,紧紧缠住陆岸的脖子,剧烈地呼吸。
“陆岸……”方栖宁小声呢喃,似乎想说些什么。
“睡吧,”陆岸制住了他的意头,轻声说,“还早,等你睡着我再出去,多睡一会儿吧。”
方栖宁很听他的话,慢吞吞地躺回被窝,期期艾艾道:“把灯关了吧。”
陆岸从善如流,在黑暗里握住他的手,直到方栖宁复又发出细微的呼吸声,才替他盖好被子,回到客房。
这一夜,方栖宁短暂地摆脱了畸梦的困扰。
以往方栖宁一天内大部分时间都在风眼,现在却一连几日都在家里。陆岸说到做到,说替他纠正作息,他的确是将日夜颠倒给改过来了。
第二天醒来时,方栖宁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呆坐了一会儿,趿拉着拖鞋迈出了门口。
陆岸起了有一段时间,正坐着改剧本,没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他有一点近视,不过度数不高,在家里戴副眼镜就能凑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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