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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第1页)

其他几个医生正在给晕厥过去的诺尔曼打着强心针,落旌抖着手取出盘尼西林,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兑着药粉。虽然盘尼西林可以缓解败血症的病情,但是它始终不是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不能让一颗被感染了病菌的心脏恢复如初。

&ldo;别再为我浪费抗生素了……&rdo;当药剂生效后,诺尔曼整个人陷在病床上,但他深蓝色的眼睛望着落旌,&ldo;把抗生素留给那些更需要它的人们吧。&rdo;

落旌拿着手里的药,怔怔地看着他,眼泪滚滚而落:&ldo;你早就发现了?&rdo;发现自己不仅是伤口感染,甚至还是急性细菌心内膜炎。

诺尔曼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ldo;落旌,病魔可以打败我的心脏,但不能侵占我的灵魂。&rdo;

落旌走过去蹲下来仰着头看着憔悴的他,一双杏眼通红。她想到了第一次见到诺尔曼时他谈笑风生高大健康的样子,然而如今病床上的男人只剩下脆弱如稻草的最后一口气!那一刻,悔恨、自责像是藤蔓一样将落旌的心脏缠绕。她深吸了一口气难过道:&ldo;诺尔曼,我把你带到中国,不是想让你回不了家的。&rdo;

落旌目光触及压在他枕头下的船票,只觉得浑身冰凉。她知道,在大洋的彼岸还有诺尔曼自己的父母、兄弟与姐妹在等待着他。想到这儿,落旌忍不住捂着眼睛失声痛哭,而伤心的泪水便大片大片地漫过她的指缝。

每个人都悲伤而满怀敬意地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只听落旌语无伦次地哭着说道:&ldo;如果早知道会是这个结局……诺尔曼,我甚至、甚至宁愿从来不认识你!……中国的苦难,我们自己去承担就够了!而你们都是无辜的人,是被这场战争无辜牵连的人。&rdo;

那些无畏的战士去国离乡,从大洋的彼岸来到地狱的此端;

可谁能想到经年之后回去的,只能是盛着他们骨灰的瓷坛。

落旌手捂着脸庞不无绝望地想着,到底还要死多少人,这场战争才会平息。

诺尔曼伸出颤抖的手,摸着落旌的头发,深蓝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苍白的病房:&ldo;那我依然会选择来到这个国家,无关你,也无关死亡的结局。&rdo;

落旌摇着头,握着他的手,一时之间泪如雨下:&ldo;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诺尔曼,真的非常对不起……&rdo;

她总是把过错归到自己身上,诺尔曼这样想着,于是他顺着她的话说到:&ldo;嗯,你确实应该说对不起,因为你说宁愿和我没有任何关系。&rdo;他枯黄的头发如同稻草,可脸上仍旧带着笑容,&ldo;所以为了罚你,你要替我做我没有做完的事情。……第一件,这封信我早已经写好,请你按帮我按照信上的地址寄过去,我始终都是欠了我的爱人一份婚约,也希望她别再等我;而第二件,请你替我继续守护这里的战士,而身为共|产党人的义务,请连带我的那份请一起完成。&rdo;

落旌哭着,不住地点头:&ldo;我会的,我一定会的。&rdo;

&ldo;最后一件……&rdo;

诺尔曼苍白的唇努力地弯着,而落旌要凑到他的耳旁才能听见他说的最后的两句话‐‐

回家的路太长,而我很累。

所以落旌,请你以姐妹的身份把我葬在这里。

落旌不敢眨眼,怔怔地看着安静地放在床头的船票,仿佛这就是一场梦境。

她能想象,诺尔曼的亲人将在约定的时间焦灼地等待着轮船的靠岸。她甚至已经看到,当冰冷的电报带去噩耗,他的兄弟与姐妹还有父母落下的伤心泪水。

一旁的心电仪发出长长的滴声,而良久过后,病房里出现其他人低低的啜泣声。落旌眼睛中裹着的眼泪才迅速地滑落打在手中信封的邮票上,一颗接着一颗,仿佛眼泪已经无法阐说心里悲伤。

病魔无情的手捏碎了病床上这个男人的赤子之心,但每个人都相信,他的灵魂会融入到这片天地,化作绵延的春雨浸润这片因战火而龟裂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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