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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待得两人分开时,蜡烛早已燃尽了。南轩歇了一会儿,取了帕子细细替他拭尽了汗水。再去看时,苏清雪已是睡熟了。南轩低头轻轻吻他鬓角,低低的道:&ldo;流苏儿,你……到底知道些什么……&rdo;

第9章闲弄经纶(一)

出了正月,寒气便一丝丝的散了,冰消雪澌之后,地上便露出许多青色来。渐渐的已是风香水暖,紫陌尘芳,杨花逐风流。

苏清雪着了一身淡青衣衫,半躺半倚在后园的一棵桃树下,左手握了一册书卷,人却已侧过了脸去睡着了。几瓣桃花落在他眼上,引了蜂蝶来轻轻款款的戏弄,嘤嘤嗡嗡之声不绝,却将他吵醒了。苏清雪迷蒙的将眼睛睁开一半来,浅浅打了个呵欠,将那书卷举到眼前,懒懒的掀过一页去。

又读了几页,便听步履轻悄,碧衣进了园里,道:&ldo;公子,宫里来了人,说是陛下请公子过去。&rdo;苏清雪同南轩已有整整半月未曾相见,只道他一时想念自己,便应了一声,随手将那书抛在杂糙丛里,立起身来去了。

碧衣弯腰替他收拾书卷,见有几瓣红艳艳的桃花落在书上,便轻轻拾拣起来,好好的放在了树根处。无意间看了一眼被桃花掩住的句子,是&ldo;思虑之政,谓思近虑远也。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故君子思不出其位。思者,正谋也;虑者,思事之计也。非其位不谋其政,非其事不虑其计。大事起於难,小事起於易。故欲思其利,必虑其害;欲思其成,必虑其败。是以九重之台,虽高必坏。故仰高者不可忽其下,瞻前者不可忽其後。&rdo;

苏清雪在宫门外下了马车时,刘齐恰巧从宫城中出来,见了苏清雪,顿了一顿,便过来见礼,躬身长揖道:&ldo;下官见过苏侯爷。&rdo;苏清雪看他已是穿了法曹服色,想是三月期满,从廷尉府中释了出来,含笑道:&ldo;恭喜刘大人。&rdo;

刘齐直起身来,脸上忽然微微一红,道:&ldo;还要多谢苏侯爷提点。下官另有一事相询,请苏侯爷定要赐告。&rdo;苏清雪微奇,道:&ldo;刘大人请说,我若知道,自不敢隐瞒。&rdo;刘齐嗫嚅了一下,低了声音道:&ldo;那日苏侯爷派来廷尉府的那位姑娘……&rdo;苏清雪心下恍然,不由暗笑,当下微笑道:&ldo;刘大人说的可是碧衣?曾是先慈贴身侍婢。&rdo;母亲的丫头,从来大多是给了儿子收房作姬妾。苏清雪说这话,那是隐含了两分婉辞的意思。

刘齐抬起了头来看他,道:&ldo;恳请苏侯爷成全!&rdo;苏清雪笑道:&ldo;我是什么名声,刘大人也是知道的;碧衣也只是个丫头。天下悠悠之口,刘大人就不怕被说成攀附佞幸,辱没了清名身份?&rdo;刘齐正色道:&ldo;大丈夫行事,但求问心无愧。旁人说些什么,那原就不是我能管得过来的。苏侯爷心里,不也是这般想法么?&rdo;

苏清雪心里一动,一时不由微微沉吟,心思流转间,忽见小九正从宫门里出来,想是南轩等得不耐,派来寻自己的。当下笑道:&ldo;刘大人厚意深情,我不忍拒,但也不能不拒。这样罢,刘大人自己去同碧衣说,她若答允了,我便如嫁亲妹一般将她嫁到刘大人府上;她若心中不愿,刘大人也莫要强求。&rdo;刘齐长揖道:&ldo;多谢苏侯爷。刘齐告辞。&rdo;苏清雪还礼道:&ldo;不敢当,刘大人不必客气。&rdo;刘齐自去了。

苏清雪笑吟吟的看着他背影,便听小九的声音道:&ldo;雪公子原来已经到了。快些进去罢,陛下已等了不少时候了,只差雪公子一个了。&rdo;苏清雪奇道:&ldo;只差我一个?这是要做什么?&rdo;小九道:&ldo;雪公子还不知道?陛下前些时候定了今日往上林苑狩猎,什么都已备好了,只等雪公子一到,便要出发了。&rdo;苏清雪心里微微一动。小九犹自不绝的道:&ldo;陛下言道,这次狩猎,只月余便回宫来,待入了五月,再同雪公子到甘泉宫避暑……&rdo;

苏清雪微微一笑,打断他话头,道:&ldo;你呢?也随着陛下过去服侍?&rdo;小九道:&ldo;上林苑中另有人伺候。&rdo;苏清雪点点头,微笑道:&ldo;那便好。陈婕妤的身孕,已有差不多四个月了罢。听说这个时候,似是极容易小产的。&rdo;小九怔了一下,道:&ldo;雪公子挑这个时候么?&rdo;苏清雪点头道:&ldo;陛下不在宫中,各处的防范便都不如平常一般周密,下手容易一些;我本是有些小小的嫌疑,但既然那时并不在宫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罪名。&rdo;小九点头道:&ldo;我知道了。&rdo;苏清雪微微吃惊,笑道:&ldo;难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么。&rdo;小九道:&ldo;自开春来,婕妤娘娘颈上忽起了一些细小的粟粒,太医署里个个忙得人仰马翻,在宫里已不是什么新鲜消息了。昭仪娘娘不知为何忽然待她好得很,替她寻了许多珍奇的方子药物来,婕妤娘娘竟然也未起疑。&rdo;苏清雪微笑道:&ldo;那自然是再好没有了。&rdo;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一道岔路上,苏清雪脚下略略一顿,小九道:&ldo;陛下在寝宫。&rdo;苏清雪&ldo;嗯&rdo;了一声,往温室殿去。小九忙笑道:&ldo;雪公子走错了,如今天暖,陛下的寝宫已换去清凉殿了。&rdo;苏清雪笑道:&ldo;我倒忘了。&rdo;便举步往清凉殿的方向去了。

苏清雪到了清凉殿时,南轩却正候在殿门处,缓缓的踱来踱去。他今日着了一身青帛袍服,腰间佩着玉镂雕螭龙合璧,也是色作淡青。结绿朝服有五色之变,春着青色,夏着赤色,长夏着黄,秋着白色,冬着玄色。

南轩见苏清雪迟来许多时候,笑吟吟的也不生气,忽然从他衣领中拈出一瓣桃花来,微微笑道:&ldo;我在这里忙得不可开交,你却闲着沾花惹糙,到了这时候才过来。&rdo;苏清雪看他将那桃花吃了,笑道:&ldo;我是&lso;沾花&rso;不错,却是你将它吃了,得了便宜的是你。&rdo;南轩哈哈一笑,道:&ldo;也耽搁了不少时候,走罢。&rdo;带他往西面的章城门去,十八名郎卫随在后面。上林苑在长安城西郊,自然要经这西出南头的第一门章城门。

南轩一出章城门,便有卫士牵过两匹雪白的骏马来,鞍旁弓箭俱备。南轩转向苏清雪道:&ldo;这两匹马一匹叫做,一匹叫做浮云,都是难得的神骏。你喜欢哪个?&rdo;苏清雪正看着那八百名郎卫牵了马立在当地,一色的鲜衣怒马,势如虎豹。其中有几人是他小时便识得的,相互一笑算作招呼。听到南轩说话,这才转头来看这两匹马,见那浮云几分温润外偏有几分烈性,心里不由喜欢,道:&ldo;我要浮云。&rdo;南轩点头,翻身骑上,纵马驰了出去。苏清雪跃上马去,微抖缰绳,双腿一夹,浮云风一般掠出原地,同并头驱驰。那八百人自是齐齐翻身上马,策马呼啸一般紧紧跟上。一时之间,只听得马蹄的的翻飞,风声猎猎,全不闻其余响动。

上林苑虽在长安城之外,距城中却并不太远,那&ldo;苑二十六,宫二十,观三十五&rdo;之中的建章宫便有飞阁与未央宫相连。远虽不远,大却是极大的,方圆三百里有余,括终南山、翠华山、白鹿原、少陵原、乐游原等山原,霸、产、泾、渭、丰、镐、牢、橘八水,除景物野兽外,宫殿苑观如林,千门万户,其中的亭阁池沼、奇花异树无数,更是观之不尽。

两人全付心思的伏低了身子驭马飞驰,一路都是无话,有时略略侧头互望一眼,都是嘴角含笑,眼里却全是锋芒,竟似使足了劲要比个输赢,已将那八百儿郎抛在了后面。还未分出高低胜负时,却已看见了上林苑的重重飞檐。

南轩回手一勒缰绳,纵马缓行了几步,向苏清雪望过去。苏清雪知他心意,微笑道:&ldo;博望苑。&rdo;两人都是想起了上次同来上林苑之事,那时南轩还是太子,便是住在博望苑中。

南轩笑道:&ldo;不错。那时你喜欢扶荔宫里南地的奇花异木,我看中了天泉池上紫宫的连楼阁道,可偏偏哪里都去不得,只能待在那博望苑中。这次过来,我定要叫人将博望苑拆了填进昆明池里。&rdo;南轩旧时虽是太子,但皇后早逝,谢充媛又颇得帝宠,他从前实是受了不少委屈。苏清雪知他不过是口头上出出气,微微笑道:&ldo;博望苑也没那么糟的罢。&rdo;

两人一同控马缓缓进去,便有一队人马奔近来,为首之人驰到一丈之外便即下马跪拜,朗声说道:&ldo;郎中令韩肖拜见陛下。&rdo;苏清雪微微吃惊,郎中令乃是郎卫统领,主宫禁防卫,怎会在这里出现;自己在宫中时,似是也未见过此人。南轩道:&ldo;免礼。&rdo;韩肖起身让在一旁,道:&ldo;陛下请这边歇息。&rdo;南轩道:&ldo;不忙,先陪朕先四处看看。&rdo;韩肖应道:&ldo;是。&rdo;牵了坐骑在前引路,余人随在后面护卫。

苏清雪细看韩肖所带人马,穿的既不是郎卫服色,也不是南军服色,道:&ldo;陛下什么建了这样一支军队。&rdo;他在人前同南轩说话时,可比私底下恭谨有礼得多。南轩微笑道:&ldo;有四个月了罢,现下是叫做建章营骑,过些日子便改作羽林军,归入郎卫之中。&rdo;此时那八百名郎卫也到了,自有人安排他们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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