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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第2页）

潘十老爷坐在椅子上不动，面沉似水，看不出喜怒，只有掩藏在袍袖下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其实他的镇定，反而更显得他心虚。要知道他这样的身份凭白被冤枉，并且是这样的罪名，算得上是极大的侮辱，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也不可能忍得住。

&ldo;你可有证据？&rdo;窦县令率先反应过来，大声问。

&ldo;证据就在您手中。&rdo;春荼蘼坦然而镇静，&ldo;所谓白纸黑字，是最佳证据。但谁都知道，纸与墨经历过久远的年代，就会相对失色，纸质变黄，墨色发灰。而这种失色，书写时的年分相近的，不容易分辨出，间隔越久，差别就越明显。潘家的地契是五年前所得，那时正是前任月县令被革职查办，依法斩首之前。民女特别找到那时的纪录，对比了纸色与墨色……&rdo;

&ldo;你不会说，五年间的文书，纸色间的就有很大变化了吧？&rdo;全堂寂静，因为开口的居然是潘十老爷，&ldo;还是，你觉得那是我潘家找人新添上的纪录？&rdo;

沉不住气吧？很好，能搭上话就好。要知道做贼的，都会心虚，再有城府，在事实面前又能如何呢？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春荼蘼暗想，脸上却带出诧异之色来。

只听潘十老爷冷笑，&ldo;潘家的地契正是五年前照章办理的，时间上，你没弄错。但你说纸墨有问题，誊写一份有什么用？该拿来原件，让大家一起看看，那纸色和墨色可与日期相差不多的其他纪录有所区别？再者，我潘家若要在后来添上这么一条，难道要插录在册子之中？&rdo;

对啊。英离心中一凉，提高的心又落了下去。

&ldo;潘十老爷，我只说年代久远的话，纸墨会变色，何尝说过潘家地契的造册纪录在这方面有问题？也没说过册子中有插录啊。您若反驳，也不必如此着忙吧？&rdo;春荼蘼瞪大&ldo;无辜&rdo;的眼睛，一幅你误会了，等我把话说完不行吗的模样。

对啊，她就是耍人，就是要姓潘的着急。急了，才能有漏洞可以抓住。

&ldo;但是……&rdo;接着，她话峰一转，&ldo;我发现，衙门关于潘家地契的纪录确实有奇怪之处。&rdo;

窦县令再也忍耐不住，把春荼蘼呈上的那张纸打开，快速看了几眼，表情变幻不停。

堂下的人都是看人眼色的好手，当即心里都敲起鼓来，有喜有忧，但都不知道春荼蘼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ldo;不知道窦县令是否知道，前任月县令有个怪癖，那就是文书的事，本来应该由衙门内专门的书吏，按照规章来办理。可月县令可能要贪赃枉法的地方太多，对到达一定数额的大宗交易文书，特别是票证和契约，喜欢自己来纪录。&rdo;春荼蘼继续抛出重量级的证据，&ldo;我翻阅衙门的册子，又询问了县衙的老人儿，都能证明这一点。&rdo;

&ldo;那又如何？&rdo;潘十老爷冷着脸问。

&ldo;他还有个怪癖。&rdo;春荼蘼的目光清澈澄明，令潘十老爷突然不敢直视，&ldo;他每纪录一件官文书，就喜欢在旁边的空白处点几个黑点。很多人看到，会以为不小心滴落的墨迹，实际上却是有规律的。我研究了一下，才发现其中的微妙……但凡是他自己亲手录入的，就每五个为一组，以序号为准。序号为几，就点几个点。比方三号，点三个点。而到了五号，就会从一点再开始。他这样做，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大概是知道贪官早晚没活路，为自己将来勒索或者自保而留下的。毕竟，收的脏钱、做的坏事太多，得有个凭证呀。如此做，即算记号，又能快速总结出数目。再或者，就是干脆他觉得自己若不得好死，也要拿同流合污者垫背！&rdo;

潘十老爷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声音中满是轻松之意，害得英老爷的心再度上下不止，就跟波涛怒海中的小船似的，抛上抛下，没个停歇。

争地案罢了，不事关人命，却因为双方的在意和此审的跌宕而生出动人心魄之感。春小姑娘难道找错方向了，为什么潘老匹夫如此自得？

&ldo;我潘家虽不才，却也不至于要向个小小的县官行贿。某敢送，姓月的敢收否？&rdo;潘十老爷站起来，向春荼蘼走过去，理直气壮地大声说，&ldo;春状师，你若拿不出证据，某可是要告你诽谤的。那时，别说英家，任谁也救不了你！我潘家，还没到谁都可以泼脏水的地步！&rdo;

第六十一章马很贵的

潘十老爷身材高大，气势汹汹，身上有行武者的煞烈之气。

恰此时，正有一道阳光从大堂门外照进来，他身体投以的阴影，把春荼蘼娇柔的身子完全笼罩住了，似乎要吞噬掉她年轻的生命一般。

所有人，都心下发凉，认定这位大唐出现的第一位女状师，要就此消失，不伏在地上大哭或者哀求就不错了。在这般气势下，有品级的官员也受不住，何况一个年才十五的小姑娘。再聪明狡黠，在这乌云压顶之势下，也会受不住的。

哪想到春荼蘼也笑了，身子略向后退了半步，却不是示弱，而是为了能仰头平视，倒凭添出一股对峙之感。而且……居然……不落一丝下风。

&ldo;潘老爷，有理不在声高。&rdo;她姿势俏皮的抚抚被震疼的耳朵，&ldo;我可曾说您行贿了？&rdo;

潘十老爷气得暴跳。

她提起纸墨，他质问，她就说其实与纸墨无关。她提起行贿，他再质问，她又道没说潘家行贿。那这是干什么？耍人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