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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2页）

杜副官没工夫给她捉虱子跳蚤，所以抄起一把剪刀，齐根剪短了她那一头乱发。小铃铛穿着一件下摆快要及地的军装上衣，低头眼看头发一撮一撮的落下来，心里毫不惋惜，只有痛快。

头发剃了，还会再长。她在冥冥之中有种预感，预感自己将于往昔生活彻底告别。

杜副官是个认真的好人，一丝不苟的把小铃铛剃成秃瓢，并且还出言安慰了一句：&ldo;你将来要是当姑子去，大概也能挺好看。&rdo;

小铃铛听了这话，便是垂下头来，嘟着小嘴低声咕哝道：&ldo;我才不想当姑子呢。&rdo;

杜副官心中悚然，感觉自己又说错话了。

小铃铛这时抬起头来，却是改换了话题：&ldo;长官，你带我去看看他好不好？我现在干净了，也没有虱子跳蚤了，他一定不会再嫌我了。&rdo;

杜副官其实也不愿意带着个小丫头睡觉，所以听闻此言，他拉起对方的小手，果然是大踏步的向前进了。

杜副官对于平县很不熟悉，骑马跑了许多冤枉路，直到天色黑了，才算找到总司令部。总司令部外照例站了几名懒洋洋的卫兵，见是司令身边的副官来了，便也不问不拦，随他出入。

杜副官兜兜转转，终于把小铃铛送到了聂人雄面前。这时正是四月天，聂人雄大概也是刚刚洗过澡，光胳膊光腿的穿着汗衫裤衩。大喇喇的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他叼着一根烟卷打量面前二人，眼睛眯着，越发显得睫毛很长，眼珠很黑。

小铃铛知道他把自己当成&ldo;福星&rdo;看待，所以此刻大着胆子走上前去，仿照旁人唤道：&ldo;司令，我不脏了。&rdo;

聂人雄取下烟卷，往地上弹了弹烟灰，然后喷云吐雾的答道：&ldo;好。&rdo;

小铃铛又道：&ldo;司令，让我留下来当兵吃粮吧，我什么都会做，力气也不小。&rdo;

聂人雄听了这话，却是嗤嗤的笑出声来，重新用雪白牙齿衔住烟卷，他抬手挠了挠头上短发，随即说道：&ldo;你们来得正好，现在想走也走不成了！&rdo;

然后他站起身来，转身向外走去。

杜副官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不明所以。而小铃铛下意识的迈步跟上，一路走了出去。

小铃铛跟过一道长长回廊，一直进了一间卧房。

刚一进门，她就懵了‐‐卧室里面站了足有几十名士兵，一个个紧靠墙壁人挨着人。而聂人雄坐在床上，正在慢条斯理的换上一套洁净军装。

小铃铛怔怔的看着他，就觉得他胳膊很长，双腿更长，高大的宛如巨人。而聂人雄蹬上马靴站了起来，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ldo;小铃铛，你上床去睡你的觉。夜里无论有什么响动，你都不要管。&rdo;

小铃铛晃着她的秃脑袋一点头，然后乖乖的跑向大床，脱了鞋子爬了上去。

小铃铛感觉当下这一切都很玄妙。打开一床芬芳柔软的缎子面大棉被，她还从来没有睡过被窝。

翻来覆去的连换了几个姿势，她仰头望向床帐上方，发现帐帘里外共有三层，一层是轻薄的白，一层是娇嫩的黄，另一层是浓烈的红‐‐红的她认识，是绸缎；白的黄的薄如蝉翼，就不知是什么料子了。

忽然眼前一暗，房内失了光亮。大床咯吱一响，聂人雄沉重的躺了上来。

于是她便扭头再去凝视聂人雄的后脑勺。屋子里太黑了，幸好是玻璃窗，借着窗外的星月光芒，她悄悄抬起一只手，想要轻轻去摸他一下。可是作势半天，她还是没敢轻举妄动。

她知道司令是长官中的长官，或许一动指头就能捏死自己。自己须得老老实实讨人喜欢，否则一不小心被司令捏死，就糟糕了。

正当此时，窗玻璃上&ldo;叮&rdo;的有了声响。小铃铛正要欠身去看个究竟，哪知聂人雄猛然翻身，竟是从床上直接滚到地下。伸手从角落暗处拖出一支步枪，他干脆利落的蹲到了窗台下面。枪声遥遥的响起来，静夜之中震人魂魄；一粒子弹穿透玻璃she到青砖地上，聂人雄忽然想起床上还有个人，连忙轻声唤道：&ldo;小铃铛，躲到床下去！&rdo;

小铃铛的声音从床下传出来：&ldo;司令，已经躲啦！&rdo;

聂人雄听了这句回答，心中骤然一阵欢喜‐‐没想到他的小福星这么机灵。真好，他向来喜欢聪明人。

窗外枪声越发激烈起来，眼看子弹纷纷she入房内，聂人雄担心跳弹伤人，便是后退一步躲到窗边，然后握住枪管用力杵碎玻璃。手指扣动扳机，他做出了最先的回击！

房内士兵见状，则是按照计划一脚踹开房门，直接摸了手雷丢向外面。宅院内部立时变得硝烟弥漫火光冲天，临近房内的伏兵们也冲了出来，霎时间喊杀震天，聂人雄拖着步枪匍匐而出，在枪林弹雨中一直爬到院内的假山石后。划了一根火柴点燃地上引线，他眼看光焰越燃越远，就胸膛贴地趴伏下去，双手捂住耳朵紧闭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