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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1页）

&ldo;对不起……顾声，对不起。&rdo;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良久，空荡荡的意识深处，传来了轻轻的一声……

&ldo;嗯。&rdo;

江承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顾声。

顾声坐在一张凳子上，慢腾腾地削着一个苹果，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见他醒了，起身往外走：&ldo;杨大夫?&rdo;

江承悚然仰头，被后脑将被锉断似的疼痛逼得止住动作，一个看上去比杜寒还年轻些的男人匆匆跑了进来，顾声跟着走回来，倚在门口懒洋洋地咬那个苹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那个姓杨的蹩脚大夫左右倒腾。

江承觉得发出的声音都不是自己的，龇牙咧嘴地向顾声求救：&ldo;这是怎么回事……我是在哪?&rdo;

后面的事江承是听那个叫杨宪的医学生说的。

他是被装在骡车上运过来的，身上只做了最简单的急救措施，大量失血，情况相当危急，不过幸好他身体素质极佳，也多亏杨大夫医术高明，总算把人从垂死边缘抢救了回来。

而那个送他过来的年轻人反倒因为身有旧疾，扛不住这样连续在北风中徒步半个多时辰的运动强度，接诊江承的时候他看起来也没什么，转个身功夫直接倒在椅子上不省人事，杨宪连忙叫人测了体温才发现此人持续低烧。

江承听得心里颇为感动又十分惭愧，暗暗想待这番过去，一定把顾声当佛爷供起来，万万不能再委屈着一点了。

杨宪又提到他现在待的地方就是他自家开的小诊所，他学医是家学，父辈开始学西医，他也跟着学，后来才又上的医学院。顾声当时体力不支，只刚刚到了临淮常县路口，是被一帮父老乡亲发现，连忙叫人过来帮忙才救起来的。

据他介绍，当时正赶上他们一帮青年学生在常县组织哲学讨论会，号召人们接触新文艺、新主张，同时走街串巷，深入民间，对不了解、不熟悉这些新式理论的人民群众进行普及教育，争取得到更多人的支持……

江承轻蔑地看了这个瘦猴似的年轻人一眼，说：&ldo;你不是学医的吗?掺和这个干吗?&rdo;

&ldo;那不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嘛!&rdo;杨宪停了慷慨陈词的手势，皱眉道。

&ldo;哦，&rdo;江承讽刺他，&ldo;&lso;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rso;语出顾炎武，这会儿你怎么不说这是旧思想了?&rdo;

&ldo;嘿?你这人，&rdo;杨宪跳起来，&ldo;这句话已经改了嘛!你得适应时代啊!&rdo;

江承嗤笑一声，还想再逗逗这年轻人，就听门外有人轻咳了一声，杨宪转头去看，顾声靠在门框上，向他抬了下下巴：&ldo;……你跟他说这些干吗?李妈着急找你呢，赶紧去。&rdo;

杨宪刚一听还想辩驳，听到后半句连忙从凳子上爬起来，问了地方就跑了出去。

顾声在杨宪刚才坐的凳子上坐下来，从床头拿了个苹果开始削。

他现在日常给自己削个苹果，往往分给江承半个，把江承感动得涕泪横流。如果这样的福泽能持续的话，江承巴不得手臂再断个十天半个月的。然后江承又为自己暂时的残疾感到痛心疾首，深感让顾声伺候他简直不可饶恕，非得赶紧好起来不可。

江承喝了口水稳定心绪，问他：&ldo;你为什么不自己走?&rdo;

顾声抬眼看看他，说：&ldo;还你人情。&rdo;

江承&ldo;啧&rdo;了一声，嘴上又不老实起来，伸出完好的一只右手去蹭他脸：&ldo;哎，这么说就太不近人情了啊，说句不忍心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rdo;

顾声的脸色一下冷了下来，小刀平滑的刃面透着凉意按在了江承的手腕上：&ldo;你再动一下，信不信我把你右手切下来?&rdo;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却让人直觉地相信他说到做到。

江承目光往上面一扫，实在碍于现在自己仰人鼻息，只得作罢：&ldo;好好好，……我都以为我死定了，唉，你不知道，我听到你那么说的时候，就跟突然……就是天上掉馅饼砸昏了头似的，我以为我疯……&rdo;

&ldo;我不想欠你的，&rdo;顾声将刀面在帕子上擦了两下，切下一半苹果给江承，平静地抬眼看着他。

江承愣了一下：&ldo;你不欠我什么啊……?&rdo;

他想了好半天，只想起来自己对顾声的林林总总，左右觉得自己不是人，只有自己欠他的没有顾声欠自己的。虽然按江承的想法顾声欠他一份喜欢，但这听着就不是事儿，遂硬是没想通顾声指的是什么。

没想通就没想通，反正顾声现在对他的态度江承已经相当满足了，江承豁达得很。又追问：&ldo;哎，你怎么跟这帮学生扯上关系的?那杨宪瞧着楞楞的，也不老实，当我看不出来这什么地方?下头有没有秘密电台?&rdo;

顾声收拾东西要走，闻言脚步一顿。

江承在他身后笑：&ldo;勾结革命党人，私自捐助非法报社，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干点什么?&rdo;

顾声默然转过身。

江承迎着他的目光，叹了口气，一时间脸上的神色柔和得像是落寞：&ldo;……你别总是这样避着我，好像我是什么蛇蝎虎豹能吃了你似的。你就不能试试相信我一次?&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