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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9章（第1页）

&ldo;只有先公后私，一步一步清理。&rdo;

&ldo;也只好如此。&rdo;刘秉璋说：&ldo;现在朝廷的意思还不知道，我亦暂时只能在&lso;保管&rso;二字上尽力。&rdo;他又问道：&ldo;雪翁，一时不会离开杭州吧？&rdo;

这句话问出来的暗含着有监视他的行踪的意味在内，胡雪岩略想一想，决定据实而陈。

&ldo;回大人的话，职道想到上海去一趟，能够让丝茧不至于拍卖，于公于私，都有好处。&rdo;

&ldo;呃，你要去多少时候？&rdo;

&ldo;总得半个月。&rdo;

刘秉璋微微颔首，视线若不经意似地转向德馨，却带着一种戒备与征询的神色。然后又转过脸来说：&ldo;雪翁，这半个月之中，万一有事一定要请你来面谈，怎么办？&rdo;

胡雪岩还没有想到这一点，一时愣在那里，无从答言，不想德馨却代他回答了。

&ldo;如果有这样的情形，请大人告诉我就是。&rdo;

&ldo;好！&rdo;刘秉璋很爽快地答应：&ldo;雪翁，你干你的正经去吧！但望这半个月之中，你能料理出一个眉目来，只要公款不亏，私人不闹，我又何必多事？&rdo;

&ldo;是，是。&rdo;胡雪岩站起身来，垂手哈着腰，&ldo;多仗大人成全。&rdo;

&ldo;言重，言重！&rdo;说着，刘秉璋手已摸到茶碗上。

站在门口的戈会哈随即一面掀帘，一面向外高唱：&ldo;送客等胡雪岩一走，刘秉璋回到签押房，随即将一本由吏部分发到浙江的候补知县的名册取了出来，细细检阅，这本名册除了姓名、年龄、籍贯、出身、到省年月以外，另有两项记载，一项是曾派何差，如某年月派案某、某年月派解&rdo;京饷&ldo;之类，再一项便是此人的关系，是刘秉璋亲笔所注，如某中堂表亲、某年月日某尚书函托等等。刘秉璋现在要派二十九员候补知县的差使，根据四个条件来考虑。

第一个条件是出身，正途优先，假使是&ldo;榜下即用&rdo;的新科进士，一时无缺可补，甚至连署理都没有机会，当然毫不考虑地先派这个差使。一翻名册，这种情形只有三个人，当时在名册上一勾，还剩下二十六个人要派。

两榜出身的进士以外，举人当然比军功保举及捐班来得占便宜，但须看第二个条件，即是其人的关系，如果曾有朝中大老的&ldo;八行&rdo;推毅，当然是在候选之列，但还要看第三个条件，最近派过差使没有？派的差使是苦是美？

最近派过苦差使，为了&ldo;调剂&rdo;起见，不妨加以考虑，否则就要缓一缓了。

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一张名单拟妥，即时派戈什哈个别通知，翌日上午到巡抚衙门等候传见。同时另抄一张全单，送交德馨作参考。

接到通知的二十九名候补州县官不敢怠慢，第二夭一大早，都备好了&ldo;手本&rdo;，齐集在抚院官厅待命。这天逢&ldo;衙参&rdo;之期，刘秉璋接见藩、桌二司及盐道、巡道、首府、首县‐‐杭州知府及钱塘知县，一直到午牌时分，才轮到道班候补州县官进见，在座的还有德馨。

知县见巡抚照例是有座位的，但人数太多，没有那么多椅子，值堂的差役去端了几张长条凳来，二十九位&ldo;大老爷&rdo;，挨挨挤挤地坐了下来，却还有两个人无处容身，一个赌气，退到廊下去听消息，一个做官善于巴结，看刘秉璋因为他还没有安顿好，不便开口，觉得让&ldo;宪台&rdo;久候，不好意思，便蹲了下来，臀部临空，双手按膝，仿佛已经落座似地。

&ldo;今邀各位老哥来，有个差使要请各位分头去办。&rdo;刘秉璋说：&ldo;各位想必都已经从《申报》上看到了，胡观察的阜康银号倒闭，市面大受影响。

阜康的存款之中，官款很多，不能没有着落。胡观察自愿拿他所开设的二十九家当铺，请我查封，备抵官款。现在就要请各位老哥，每人查封一家。&ldo;

此言一出，无不诧异，却不敢发问，只有刚才虚蹲着的那人，因为双腿得无法忍受，正好装作发言，站起来舒舒筋骨。

&ldo;回大人的话，这种差使，从来没有人当过，卑职不知道怎么样个当法？&rdo;

&ldo;喔，&rdo;刘秉璋看了他一眼间道：&ldo;老哥贵姓？&rdo;

&ldo;卑职姓马。

&ldo;他叫马逢时，陕西人，刚至省不久。&rdo;德馨在一旁悄悄提示。

刘秉璋点点头说：&ldo;马大哥的话不错，这种差使，我也是头一回遇到，不过，人不是生而知之的。各位莫非没有想到过，将来退归林下，也许会设典当谋生？收典当跟开典当是一样的，不外验资、查帐而已。&rdo;

&ldo;再要请示。&rdo;马逢时又问：&ldo;验资、查帐以后，是不是封门。&rdo;

&ldo;不是，不是。验资、查帐，如果毫无弊病，责成黄当管事，照旧经营。

各位只要取具管事甘结，承认该典有多少资本，就可以交差了。&ldo;

原来名为查封，其实是查而不封。接下来便由德馨主持抽签，马逢时抽到的，恰好是作为总号的公济典。

其时已在午后未未申初，当天查封，时间已不许可。马逢时领了公事回头，一个人坐着发愣，心里在想典当里又是帐目，又是&ldo;当头&rdo;，帐目则是那笔龙飞凤舞之字，比张旭、怀素的草书还要难识，&ldo;当头&rdo;则包罗万象，无所不有，自己一个人赤手空拳，如何盘查封存？而况公济典既然是总号，规模一定很大，倘或照顾不过来，查封之际出现了虚冒走漏等等情事，责任非轻。

转念到此，愁眉不展，马太太不免困惑，一早兴冲冲上院，说有差使，看起来今年这个年是可以过得去了。不道一回来是这等神气，岂不可怪？

这一来，少不得动问缘由，马逢时叹口气说：&ldo;派了个从来没有千过的差使，去查封胡财神的公济典。光是查帐验资，典当仍旧照常开门。你想，我连算盘都不会打，这个差使怎么顶得下来。&rdo;

&ldo;马太太的想法不同，&rdo;到浙江来候补，只派过一个解饷的差使，靠当当过日子，朝奉的脸真难看。&ldo;她兴高彩烈他说：&rdo;想不到你会派这个差使，让我也出口气。&ldo;

马逢时破颜一笑，&ldo;真正妇人之见。他说：&rdo;这个差使好处&lso;没有，倒霉有份。&ldo;

&ldo;怎么会倒霉？&rdo;

&ldo;查帐，验资！如果我们动了手脚，将来责任都在我头上，吃不了，兜着走呢！&rdo;

&ldo;我不懂你说的什么？&rdo;马太太想了一下说：&ldo;你何不去请教请教杨大哥？&rdo;

这倒提醒了马逢时。原来这&ldo;杨大哥&rdo;是仁和县礼房的书办，住得不远，马逢时夫妇为人都很随和，并不看轻他的身分，平时&ldo;杨大哥、杨大哥&rdo;叫得很亲热。杨书办受宠若惊，也很照应马逢时，每年学台院试发榜，是他最忙的时候，有些土财主家的子弟中了秀才，请客开贺，总希望来几位有功名的贵客，壮壮门面，于是杨书办就会来通知马逢时，穿上官服，去当贺客，酒足饭饱，主人家还有一个红包，最少也有二两银子。一年象这样的机会总有七、八次，在马逢时也算受惠不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