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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第1页）

嘉禾帝如是叮嘱了许多，似乎要在临走之前，将一切尽可能地交代清楚。有一点是不会错的，他的确在陆慎身上倾注了最大的心力，无论是为他自身，还是早逝的孝成皇后。

陆慎悉数记下，见嘉禾帝已累得气喘吁吁，遂倒了盏茶来，嘉禾帝近乎贪婪地饮尽，还不忘说句，&ldo;多谢。&rdo;

昏暗的烛光下，老人的面庞格外孤清凄凉，那些皱纹里仿佛藏着几辈子的心事，令人胸口揪得慌。陆慎终忍不住问道：&ldo;母后做了什么，让您这样恨她？&rdo;

尽管在她死后，嘉禾帝剩下的仿佛只有怀念，不过生前的种种龃龉，却是谁都难以忘怀的。

嘉禾帝惨然一笑，神情萧索，&ldo;哪里是朕和她过不去，明明是她恨我。&rdo;他转头望着墙壁，声音如同幽冥一般渺然传来，&ldo;当初孤明知她有青梅竹马的意中人，却还是执意将她求娶了来，想必她即使遵从父命嫁了朕，心底却也是不甘不愿罢。&rdo;

后来她的意中人负气上了战场，结果被流箭杀死，想必从那以后，她就深恨与他。尽管不曾诉诸言语，可是那种无形流露的冷淡与漠视，深深刺伤了年少时的嘉禾帝。

这段故事他本来从不愿提起，可是人都要死了，似乎说出来也无妨，至少有人还愿意听一听，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

陆慎沉默了片刻，轻声道：&ldo;其实母亲对您并非无情。&rdo;

嘉禾帝不由自主地望他一眼。

&ldo;您从没细看过母亲的遗物吧？其实那里头有几样是留给您的。&rdo;陆慎说道，见嘉禾帝眼中透出光彩，索性不再隐瞒，&ldo;您大约不知，母亲临终前，把所有的笔迹信笺归结到一处，原打算一把火焚毁的，到底没舍得，这才由张德忠保存了下来，儿臣亲自看过，里头就有写给您的。&rdo;

嘉禾帝不由紧张的绷直身子，他其实也知道信笺的事，不过从没胆子翻看‐‐生怕里头都是对另一个男人的怀念。不过如今听陆慎这样说，他心头不禁一阵激荡，灰白的脸上沁出红晕来，&ldo;上面怎么说？&rdo;

&ldo;您要是想看，儿臣现在就可以命人取来。&rdo;陆慎平静说道。

嘉禾帝踌躇再三，却长叹了一口气，&ldo;还是算了。&rdo;

知道又能如何？到了这个岁数，一切早就回不去了，难不成他还能将人从坟里挖出来？很快他也会到地底去陪她。

说起来，还是相遇的时机不对呀！如果他能早几年与她相识，没有外物干扰，或许两人就不会是现在的收场了。

他这厢唏嘘不已，那厢陆慎跪在地上，却直直的抬起头道：&ldo;其实母后临终前有一句话，儿臣不知当讲不当讲。&rdo;

他望着嘉禾帝紧张面容，一字一顿道：&ldo;她说，她不后悔。&rdo;

仿佛从阴霾密布的云层中窥得一线光亮，嘉禾帝神色陡然舒展，几乎想放声大笑，好容易克制住了。他费力的抬起手臂，似乎想抓住虚空中的一抹人影，最终却只是软软的垂下胳膊。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陆慎起身查看，只见帐中人早没了气息，唯独脸上却是一片平安喜乐。

第69章结局

人死如灯灭，往事尽烟消。

陆慎定定的看了片刻，方才起身将嘉禾帝那只垂落的胳膊掖回被褥中，他手心仿佛塞着什么东西，掰开看时，却是一小束扎好的头发，是孝成皇后的，还是他自己的？或者两者皆而有之？

到底是意难平。陆慎轻轻叹了一声，将父亲含笑的双目合拢。

木然走出太和殿，陆慎觉得膝盖微有些麻，是方才跪久了导致的，他不禁屈身揉了揉。

再抬起头，陆景已到了身前，眼中一片询问之色，&ldo;皇兄，里头……&rdo;

陆慎平静道：&ldo;父皇龙驭宾天，让礼部安排后事吧。&rdo;

陆景脸上没有半点惊异，可知嘉禾帝油尽灯枯亦在他意料之中，他只是牢牢盯着陆慎手中的黄绢，&ldo;这是……父皇立下的遗诏？&rdo;

陆慎并未从这个弟弟的眼里看到贪婪，但也许是陆景装得太好，否则不会问出这种话，他只是轻轻扬起右手，&ldo;你可要验一验真伪？&rdo;

&ldo;不必了。&rdo;陆景深吸一口气，俯身三拜，&ldo;恭喜皇兄承继大统，臣弟愿尽心竭力辅佐新君，不敢有违。&rdo;

陆慎以为这些不过是恭维话，陆景一定还有后着：是藏在御花园中的精锐，还是躲在屋檐暗阁处的伏兵？

他了解陆景的性子，对方不是这样轻易认输之人。

然而等了片刻，也不见陆景有何动作。太和殿外天朗气清，景象疏阔，一如多年以前、嘉禾帝刚刚登基的那日。

陆景以为自己效忠的力道还不够，只得将方才那些肉麻话重复了一遍，这下总能听清了吧？

陆慎怀疑的看着他，&ldo;你就没有别的诉求？&rdo;

陆景想了想，认真说道：&ldo;那就请皇兄下旨，允我与谢王妃和离吧，这些年她过得也实在不如意。&rdo;

陆慎只略思索了下，便轻易答应下来，&ldo;准。&rdo;

陆景脸上的笑容如春花般绽开，他俯身作了一揖，方才大步离去。

陆慎候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方才慢慢回到东宫，乔薇则在殿内焦急踱着步子，一见陆慎便上前将他抓住，&ldo;方才那是何声音，可是陛下有何不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