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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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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澄和坊正被骂了个正着，那书生眯眼一看发现是坊正与几个人说话，便知是闯了祸，登时换了一副笑脸道：“这不是坊正么，刚才与我家妇人吵架，倒叫郎君们看了笑话，几位郎君可是来找张某的吗？”隔壁好事的邻居隔着门在向这里张望起来。

陆澄在坊正与那张文轨说话时，细细打量起这位一语惊人：便见此人瘦高个，一身长袍打着补丁，脸上有些胡茬，五官倒是周正，不过做派实在让人有些不喜。

张文轨一听是长安县的县尉来问讯情况，眼睛都放光了，一伸手就想拉陆澄的袖子，陆澄哪里会让他这么拉住，手上装作在整理衣袍的样子轻轻避了去。那张文轨也不以为意，向坊正行了一礼，这便要邀请陆澄一行人进屋。坊正似乎也没什么一同做客的兴趣，跟陆澄行了礼便离开了。

陆澄看了一眼周围的从门边打量他们的邻居，向陈广使了一个眼色，这才随张文轨进了院子。这才发现原来院外的情形算是好的了：这家人生活过得有些拮据，当中摔着一个盆，还有些水洒在地上，想来是家中娘子吵架过后留下的现场，一旁有一水井，井边放着些洗好的青菜，那边厨房传来些声响，看来张家正在准备午饭。

张文轨在陆澄身后关上门，接着就叫嚷道：“你好出来见客人了，这是长安县的县尉，为了咱们家大娘子来的。”他眼珠一转，又改变了主意：“你还是在后厨待着别出来给我丢人了，二娘呢？还不快出来给客人倒水喝？”

陆澄微微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张文轨领着陆澄进了正堂，分主次坐好，景昇没坐，在堂外站着。陆澄还未开口，便见一位总角女孩端着两碗水走了进来，这孩子看着怯生生的，五官标致，虽未长开，但未来必是一个美人胚子，想必这就是张文轨家的二娘子，她进来一句话也没说，把碗放下就跑了。张文轨倒是略有些尴尬，笑道：“家里小儿不懂规矩，倒让陆县尉见笑了。”

陆澄摆手说不妨事，寒暄两句，张文轨搓了搓手道：“听坊正说，陆县尉此来是为了调查某家大娘子一事？”

陆澄点头道：“不错，澄近日看到了张郎君投递的供状，于是就来了解了解情况。”

“那说道我家苦命的大娘子啊，那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某还记得她刚出生之时，那粉雕玉琢惹人怜爱的模样，唉，某记得是春天丢的！前一天还下了雨，一定是王牙婆暗地招人把大娘子掳走了！某家大娘子生的好，那挨千刀的多半就瞧中了这一点才偏偏抢了她去！天可怜见，让某家娘子上香时撞见了，我可怜的儿啊！”

陆澄被眼前的男人一连串的反应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于是斟酌着措辞开口道：“澄见郎君的供状上写的是大娘子五年前被人掳走？当时可报案了不曾？”

张文轨将袖子从脸上放下，叹了一口气道：“四里八乡的谁不知道王牙婆势力大？据说还是什么大官的亲戚，谁个敢真的去问呢？不过某家大娘子平时就在院中住着，若不是她，还有谁有这个本事从某家把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呢？”

陆澄有些无奈，原来这位张郎君也不知道自己女儿究竟是怎么没的，这么心大的父亲也是少见。于是她准备换个问题：“那供状上说家中娘子年初去上香的时候碰到了大娘子，可否详细说说呢？”

张文轨起身笑道：“某还是给你找来某家娘子说得明白。”说着就出去了。陆澄于是趁此机会打量起正堂的摆设来，两边各放了一扇帐幄，将整个空间分成几个部分，右侧帐幄那边影影绰绰地，看到被布置成了香堂的样子，供奉的似乎是一座老子像。

陆澄收回目光，张文轨也拉扯着一个娘子过来了，这位张家娘子看着三十出头的模样，面色发黄，可以依稀看出年轻时的风韵，此时她皱着眉，一脸不情愿地被张文轨拽了过来。

只听张文轨劝道：“这可是长安县的县尉，专程来了解咱们家大娘子的事的，你那时候怎么见的，在哪儿见的快跟陆县尉说个明白！”

张家娘子搭眼一看陆澄，脸上挤出些笑意来，开口调笑道：“没想到陆县尉这么年轻，还是个俊俏郎君呢。”

张文轨一拍张家娘子后腰，埋怨道：“你胡吣些什么呢，还不快给陆县尉见礼！”又转头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陆县尉见笑了。”

两人互相行礼，这张家娘子倒也不扭捏，讲出了当时的情况。

去岁二月，太上玄元皇帝诞辰的时候，张家娘子带着二娘子和小郎君一齐到三洞女观上香，女观中都是人群熙攘，张家娘子的两个孩子年纪尚轻，她一边上香一边还要看顾着小孩子不要乱跑。结果一转眼小郎君就不见了。张家娘子当然焦急不已，牵着女儿开始四处寻找，一路绕到了正殿之后。三洞观虽然不怎么出名，但也是百年女观，香火旺盛，占地很广。

张家娘子带着女儿四处乱转，也不知儿子跑去了哪里，一路叫一路找，结果真的叫她找到了，远远就看到自家小郎君在跟几个女冠模样的人讲话，张家娘子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急急跑过去一把将儿子揽入怀中。那为首的道姑也不以为意，只是叮嘱张小郎君以后要跟紧母亲不要乱跑。

“那位小娘子天仙一样的人物，心肠也好得很，怎么会有这样一般画中出来的人啊，可惜我是个女人，若是个郎君，可想把这样的美人儿娶回去呢。”张家娘子还在滔滔不绝，张文轨陪笑道：“有什么说什么，提旁的不相干的人物作甚！”张家娘子白了张文轨一眼，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张家娘子自是千恩万谢不提，那道姑便告辞离开，但张家娘子却突然发现那道姑身后跟着的一个年轻道姑甚是眼熟，可是这一行人已经走远，张家娘子情急之下喊了自家大娘子的小名，结果就见那道姑定住了一下，而后快步离开了。张家娘子牵着两个孩子想追上去，结果那行人七拐八绕地就此失去了踪迹。

“那肯定是我家大娘子，我不会认错的，自家女儿过去多少年都会记得啊，那可是我的心肝儿肉啊。”张家娘子一边说着，一边偷觑着陆澄的脸色。

“不知家中大娘子有什么特征？”

“我们家大娘子肩膀上有一块圆形胎记，而且右眼下有一颗小痣，人长得又标致，这永阳坊中谁见了不夸一句？”

陆澄自动屏蔽了后面的话，毕竟是五年前的失踪案，很多线索应该已经断了，不如再去周围打探下。主意打定这便告辞离开。

走出正堂却见张家二娘在手脚麻利地布置碗筷分菜分饭，方才张家娘子在正堂说话，灶膛倒是这个孩子负责的。

陆澄有些感慨，便听身后跟出来的张家娘子叫道：“还愣着作甚，叫你弟弟出来吃饭！”那小女孩应了一声向后跑去。陆澄收回目光，便准备离开，张文轨跟在她后面似乎也要出门，张家娘子看了，骂道：“你这田舍奴又作甚么去！是不是又要拿了钱去赌？家里米都见底了也没见你拿回来多少钱来！”

张文轨面露尴尬神色，讪笑道：“这不是陆县尉要走，某去送送，送送而已，一会儿就回来。”

那边张家二娘的声音自后宅传来：“阿娘，弟弟又偷跑出去了！”

一时之间女人的骂声，男人的叫声，还有孩子的说话声无一不足，叮叮当当，热闹极了。陆澄趁一团乱的时候赶紧从张家跑了出来，顺便帮他们关上了门。

这一家人，可真够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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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玄元皇帝：即老子，唐代皇室自称老子后代，所以追赠老子为皇帝，诞辰是农历二月十五。

田舍奴：与上一章乞索儿类似，都是唐代骂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