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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江湖（第2页）

周二下班，我发现第一只出生的小鸽子竟然长大了一些，小脑袋都能晃晃悠悠地直起来了。

每晚，我在屋里看书、写作、看鸽子，生活似乎变得有了秩序，我不再像上一周那么焦躁不安。

周三早上，我被叽叽喳喳的叫声叫醒，竟然欣喜地听见小鸽子微弱的叫声，看着新生命蓬勃的成长，我的斗志和快乐终于回来了一些！

然而周三下午，我就被工资单给击败了。

上个月我采访的那名荣获世界金奖的雕塑家，做了上一期报纸的封面，我本以为，我这个月的奖金，会因此大为增加，然而结果却是——我的奖金只增加了一丁点，原本属于我的奖金，却发给了眼镜姐姐。

如果我不负责分发小小的工资条，也许我不会知道这一残酷的现实，可偏偏我的工作中，包含这一杂务。

那是我两次奔赴望京，两次采访的成果；那是我采访到深夜，坐夜班车辗转回到月坛，让望远镜后的老杜都忍不住走过来探问去向的辛劳。竟然就这样……

我不甘、我愤愤。

午饭时向雷海生吐槽，他建议我去找主任理论。

理论？自从我来报社，被主任毙掉了多少稿子？为什么被毙掉的稿子，我都辗转发表到了其他报纸和杂志上，领取了比工资还多的稿费？这真的是以才学论成败的世界吗？不，显然不是。

我不能冲主任发火，他决定我下个月的薪水，把他惹急了，炒了我，我下个月的伙食费就没着落了。

这些，雷海生都不了解。

吃完午饭，我谎称身体不适，请假回了老杜的那套房子。

路过小公园的时候，看不见老杜和他的鸽子。

走进屋子，心灰意冷，去看鸽子。

竟然惊愕地发现，两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鸽子，全都死了！

一只被扔在了笼子底部，一只脑袋挂在笼子上，全都死掉了！

我忍不住尖叫起来！

是谁，杀死了小鸽子！

回到月坛北小街的时候，天还没黑。花坛边不见老杜，只有鸽子在天空翱翔。

我终于回来了，我的小屋！

小鸽子的死，让我觉得，即便在老杜的房子里，我也是不安全的，小鸽子的死，就是一种威胁，一种警告。

老杜是打死也不可能伤害小鸽子的，那么不管是谁杀死了小鸽子，都意味着老杜的房子不再安全。

那么与其藏在暗处，不如将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能奈我何？

况且该来的躲不过，与其缩在老杜的房子里逃避，不如照常生活。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要我的命又有什么用？如果说要我的人，光天化日，谁又能将我怎样？

所以，在目睹了小鸽子的惨状之后，我毅然收拾了东西，兀自回了月坛北小街。

进屋之后，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我终于长吁一口气，好吧，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的小屋。不管遭遇任何危险，我都要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尽管是租来的小屋。

打开窗户，到卫生间取来扫帚、拖把，将小屋打扫干净，却听见隔壁房间有异样的声响。

这声响不是来自莫名女孩的房间，而是我们两个租住的房间中间的那间储物间。

自从我住进这套房子，就没见中间的储物间开过门，女房东说，那间堆满了杂物。

这诡异的声响有点像人喘息的声音，又似乎有衣物摩擦的沙沙声，还夹杂着类似皮带扣碰撞的声音。

我的神经又紧张了起来，片刻之后，我忍不住打开房门，悄悄将头探出去。

却看见一名男子和房东一起，从储物间里走出来。房东那张蠢笨的胖脸上，竟然泛着红润，堆满了笑容，手里竟然还擎着一支玫瑰花。

天啊！

我还来不及将脑袋缩回去，女房东就笑眯眯地将玫瑰花递了过来，“给你。”

我木然地接过，然后就那样扭曲地站在门口，看他们走出大门。

又看到鸽子归巢，从我的窗口飞过，老杜又站在楼下，晚霞染红了他的头顶。

老杜看到我从打开的窗户里探出头去，略微有些震惊，不过他并没有长久地注视着我，而是转过头，将手中的鸽粮撒向天空。

我下楼去，来到老杜身旁，接过他递过来的鸽粮，轻声对他说：“两只小鸽子，被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