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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其次，要看这个官员是单纯个人的错误，还是为一个集体决策或上司决策背黑锅。善于替上司背黑锅，是一门艺术，适当的时候主动替上司顶住压力，一般会获得犒赏。相反，不善于替上司和执政团队背黑锅的官员，其损害一般群众利益的&ldo;普通错误&rdo;就可能演化成损害团队或上司利益的&ldo;严重错误&rdo;。如明末朝廷既要在辽东和后金（清）作战，又要在内部和李自成、张献忠的农民军作战，财力、兵力都不敷用，崇祯帝认为理性的选择是&ldo;攘外必先安内&rdo;，授意兵部尚书陈新甲和后金（清）秘密谈判，明朝决定承认后金（清）的对等地位并让出一部分领土，以求签订和平条约，腾出手专门对付内乱。没想到秘密媾和行动被曝光，士人阶层的爱国者很多，他们一致谴责这种&ldo;卖国&rdo;行为，陈新甲竟然实话实说，透露是皇帝的意思。崇祯帝饱受舆论压力，于是找个别的理由把陈新甲杀掉了。因此，如果是由于执政团队的错误甚至是上司的错误，为了应付舆论，处理某位具体办事的官员，来消减上司和整个团队的压力，那么这个官员是为了维护上司和同僚的利益做出牺牲的，等风声一过，这种官员一般会复出。由此可见，日记曝光私生活糜烂的原广西来宾市烟草局长韩峰，和强拆引起自焚的宜黄县委书记，所犯的&ldo;错误&rdo;是很不一样的。

最后，就要看被免职的官员在权力系统内的活动能力。这个道理很好懂，每个官员的出身、人脉和在权力系统内经营的程度是不一样的。贾雨村被革职，如果不是攀上贾府那棵大树，他复出的难度恐怕大得多。黄文炳没有这样的靠山，所以只想立一件奇功以求复出，却被梁山人报复，死得很惨。

&ldo;宜黄事件&rdo;发生后，邱建国在免职前说过：&ldo;在今后的发展思路中，一定要把民生放在第一位。宁可少上项目，甚至不上项目，也要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rdo;这段话不无抱屈的意思。早知道会闹出这么大的事，作为县委书记，我还上什么项目？可在一些地方唯gdp政绩观中，不上项目，gdp从何而来？财税收入从何而来？官员的工资奖金福利从何而来？而要上项目，就很可能会有强拆，&ldo;老百姓的利益&rdo;很难放在第一位。如果官员们真的这样做，&ldo;老百姓的利益&rdo;倒是没被伤害，而伤害的恐怕就是官员层的利益。两相比较，一个官员的理性选择是什么呢？所以，从这个逻辑来看，邱建国书记怎么可能不复出呢？

民心如何计量与测评

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这是中国古人总结出来的一条政治规律，《大学》有言&ldo;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rdo;。&ldo;得众&rdo;，即是得民心。

古往今来，中国数十个朝代，八百多个皇帝，不论是能干还是昏庸，是暴虐还是贤明，很少会有谁口头上否定&ldo;民心&rdo;之重要。但是，&ldo;民心&rdo;如何计量？有没有非常固定的、刚性的标准来衡量？什么状态是&ldo;得民心&rdo;，什么状态是&ldo;失民心&rdo;？这是一个古老而宏大的政治课题。

在现代民主国家，&ldo;民心&rdo;是完全可以计量的。因为有一套完备的法律和程序，保证&ldo;主权在民&rdo;能在计量学的意义上得到体现。四年或五年一次的国家元首、政府首脑选举，获得选民资格的成年人一人一票，得票多的候选人当选，这就是无可置疑的&ldo;得民心&rdo;。议会选举也是这个道理。而在非选举年份，则有各种各样独立中立的民意调查做参考，据此观察民意的消长。&ldo;民心&rdo;不是一成不变的，他们会对自己所选择的人失望，从而&ldo;见异思迁&rdo;，定期的选举就是为&ldo;民心&rdo;提供纠偏的渠道。一个政党或一个政治人物，哪怕他曾经再有威望，要想较长时间地&ldo;得民心&rdo;，必须自始至终谨慎、勤政、廉洁，看国民的脸色行事。

而在中国数千年的历史，没有&ldo;民选&rdo;或&ldo;民调&rdo;这类比较可靠的计量&ldo;民心&rdo;的形式，&ldo;民心&rdo;的得失标准，在一定的阶段往往是模糊的、有弹性的。一个旧王朝覆灭，新王朝诞生，新王朝往往说自己是得民心，而旧王朝是失民心。这有以结果推导出原因的嫌疑。以明亡清兴为例，晚明固然政治腐败，民怨载道，但假设完全由当时的中国人一人一票来选择，占人口绝大多数的汉人会选择一个关外少数民族的统治者？而一个新兴的政治力量起来造反，总会指责旧的统治者已经失去了&ldo;民心&rdo;，旧的统治者绝不会承认是这样的，仍然会强调民心在他那一边。

商汤起来造夏桀的反，说&ldo;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rdo;那么夏桀的罪状是什么呢？汤的解释就是他失去民心了，被统治的老百姓哭诉，&ldo;我后不恤我众，舍我穑而割正夏。&rdo;&ldo;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rdo;（见《尚书&iddot;汤誓》）而到了商末，周武王又用这一套来对待商纣王，指责他&ldo;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沉湎冒色，敢行暴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惟宫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残害于尔万姓。焚炙忠良，刳剔孕妇……&rdo;而商纣可不这么认为，他认为&ldo;吾有民有命&rdo;，认为自己并没有丧失民心，天命还在这里。（见《尚书&iddot;泰誓》）武王伐纣成功后，也一再宣称自己获得了民心：&ldo;释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闾。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粟，大赉于四海，而万姓悦服。&rdo;（见《尚书&iddot;武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