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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落榜（第1页）

上了初中，付虹萍学习比小时候更加刻苦了。她性格有点孤僻，学习成绩又很好，班上很多同学对她印象不太好，觉得她是一个只会学习的异类。除了一两个要好的朋友，几乎没有人愿意和她接近，有好几次她听到有几个女同学说她是“怪咖”，她心里咯噔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

虽然同学缘很差，但是老师们大都很喜欢她。付虹萍很在意来自老师的这点欣赏，来到这所重点中学，她觉得自己的责任就是努力学习，回报母亲、回报老师。

一次上体育课的时候，付虹萍穿了一件不太合体的运动衣。正当她摸着自己袖口的补丁发愣的时候，一个长得很黑的男同学突然跑了过来。很少有男生愿意主动和她说话，她挤出一点笑容，准备问对方什么事。

“你怎么长得这么丑！”男同学围着脑袋的看着她，嘴角轻蔑的笑着。付虹萍愣住了，低了头没法说出一句话，“不能哭！”付虹萍用缩在衣服口袋里的手使劲掐自己，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走得远远的。

上课的时候，付虹萍一直回想着男孩的那句话，羞愧得无法集中注意力。她心想，一个男孩竟然会对着一个女孩当面说出那样无情的话来，那一定是自己太糟糕了。如果付虹萍再自信些，这句话或许根本就不算什么，甚至她也完全可以怼回去：“我丑就丑了，干你屁事？！你算老几？！”付虹萍就亲眼听见一个女生对这个不懂事不讲礼貌的男同学说了类似的话，而后者同样当面批评了她的长相，这个女生最后还加了一句：“你都不瞧瞧自己的那副鬼样子，黑的跟个碳似的，你哪来的勇气笑别人啊，哈哈哈......”可是那个时候的付虹萍，一门心思只看见自己的缺点，除了成绩还算过得去，她对自己毫无信心，一句来自男同学的批评好像一把鞭子，让她原本就脆弱的心变得更加不堪一击。

放学回到宿舍，付虹萍惊恐地偷偷照了照镜子，那是一张毫无生气、阴沉得可怕的脸，肤色暗淡，嘴唇耷拉着，那张脸在小时候曾经被不少人夸赞长得标致，如今只剩下眼神里的惶恐不安。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丑陋的女孩，不配拥有快乐，也不值得被别人爱。

从那一天起，付虹萍变成更加沉默了，如果没有必要，她可以一整天不说一个字。不过她也更加刻苦的学习，学习成了她逃避现实的避风港，在那里没有恶意，而且时不时总能得到些奖赏。

初中毕业后，付虹萍又考上了本校的高中部。六年中学生涯紧张又辛苦，不过付虹萍过得不算太糟糕，她成绩一直不错，虽然上高中后在班上的名次下降了一些，但是考个二本以上的学校原本不是什么难事，可是高考的时候，她却意外落榜了。

高考第二天下午的考试科目是付虹萍最拿手的英语。要交卷的时候，一个男生从侧面位置冲上来，想抢付虹萍的答题卡，老师忙着收试卷，没觉察到考场的异常，付虹萍本能的一把按住答题卡，哗啦一声，答题卡被撕成两半。监考老师闻声走了过来，那个男生低声说：“你看，非要闹得不好看你才罢休。”

付虹萍原本的恐惧换成了委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监考老师看了看付虹萍，又看看试卷，说了一句：“你先回去，这里我们会处理。”付虹萍抽泣着说：“那这答题卡怎么办？”“我们会修补好。”付虹萍还想再问几句，但是监考老师朝她温和的摆摆手，她只好忐忑不安的慢慢走出了教室。

回家后，付虹萍告诉了母亲。林秀英心里很难过，但是她还是强打着精神安慰女儿：“没事，应该不会对你有处罚的。监考老师多聪明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谁的问题。你安心准备明天的考试。”

和林秀英一样，付虹萍一晚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天起床后，她觉得自己精神恍惚，有点站不住。林秀英给她拿了一杯麦乳精逼他喝下，将她再次送进了考场。最后，她最擅长的物理考的一塌糊涂。

焦急的等了快一个月，高考成绩终于放榜了，付虹萍只上了专科线。

从学校拿到成绩单后，付虹萍难过的坐在房间里发呆。从小学到高中，她一直努力读书，她也从来没有想过，高考落榜了会怎么样？接下去的路该怎么走？

“虹萍，你打算复读还是上专科呢？”付虹华走到妹妹身边轻声问到。付虹华两年前就如愿考上了西安交大医学部，前几天刚放暑假回家。和妹妹长相随父亲不同，她长得更像母亲，椭圆的脸蛋上有一双英气十足的眼睛，眉目分明，看上去颇有气势。

“我听说花点钱也可以上本科。你这分数还不算太差，和本科线就差几分，湖北有几所学校的本科专业还不错，我觉得可以和爸商量下，看看能不能争取上个本科。”看到付虹萍没做声，付虹华接着说道。

“从专科升级上本科，每年的学费肯定多不少，爸爸绝对不会同意的。”付虹萍抬起头不安地看着姐姐。

“放心，我会帮你说服爸爸的。”付虹华考上大学后，整个人自信了不少。

晚上，付子山从米厂下班回家了。吃完饭，他照例和往常一样打开电视看新闻。

“爸，我想和你商量下虹萍高考成绩的事。”看到父亲听完了天气预报，付虹华觉得时机挺好，赶紧走过来坐在付子山旁边的椅子上。

“分数没考好是吧？不知道专科能不能上？”付子山回家的时候已经听说了付虹萍的高考成绩，心里原本就很不痛快，这时候听到付虹华提起，随手关掉了电视。

“她这成绩比本科线就差了12分，我听说多花点学费可以上本科，不管是专业还是以后找工作都好很多。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明天就可以去联系。”

等了几秒钟，付子山突然把手中的电视机遥控机一把摔在了地上，愤怒地喊了起来：“花钱上本科？你出钱？！你知道老子一天到晚多累吗？考这么个破成绩还要逼老子！”

付虹萍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因为上初中后就外出求学，一个月也难得回家一次，寒暑假也花很多时间在学校里补习，她已经很久没和父亲在一起长期生活了，她似乎已经忘记了付子山曾经是一个多么暴躁的人。

“花钱怎么了？谁家孩子上学不花钱？”付虹华愣了一下，也对着付子山大声喊起来。从小到大，虽然付虹华也惧怕自己的父亲，但是她并不像付虹萍那么懦弱，如今上了大学，她更是有了底气。

“婊子养的东西！老子就是没有钱！没考好就认命，不要逼自己的娘老子！”林秀英从厨房走进来，看到父女俩在一起大吵，没有多说话，只是从地上捡起遥控器，在付虹萍身边默不作声地坐下，手里还拿着洗碗的抹布，满脸的愁苦和不知所措。

“没看到你这样当父母的！”付虹华说完就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家门。

“都给老子滚！”付子山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说出这句话，声音大得能掀翻屋顶，然后气得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

付虹萍吓得一直没啃声，她怨恨自己考得太差，可是却无力改变事实，只好低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听到父亲最后这句话，她惊愕地抬起头。这就是自己的父亲，穿着一件灰色的松垮垮的旧T恤，汗津津的贴着前胸后背，袖口已经洗得有了缺口，一张气急败坏的脸涨得通红，那张脸她看得有些陌生，瘦削的两颊，皱纹横生，以前花白的头发如今已经白了大半，不到6o岁的父亲看起来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年人。那一刻，付虹萍好像第一次认识父亲，不小心撞破了他的衰老和脆弱，内心对父亲的怨恨瞬间都化成了同情。

后来，付虹萍在姐姐的支持下决定复读，付子山原本希望她直接去上专科学校，不过最终并没有强硬地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