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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刀玉清鸾（第2页）

“敢问罗烈阁下为什么要问我家中是否有族弟。”

罗烈原本退一步的姿势伴随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含糊其辞地说道：

“我……看到李姑娘这般漂亮，似有熟悉之感，故而问道。”

他不想多生事故，话语中有些浪荡，脸上却毫无轻浮之色。李虞佩也看出来了，没有多说地和叶梓向前走去。

离别时，叶梓回头冲罗烈做了一个鬼脸。

罗烈只是嘴角礼貌性地扬了扬，便和楚欢与她们擦肩而过。

“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古怪家伙！”

凤华坛，叶梓玲珑的鼻尖皱起三道竖纹，她的心中有些不适之感，罗烈虽然一直礼节性的与她们对话，却只让她感觉到疏离之感，“外乡人花言巧语倒是不少，也不知道传言中轻易击败了杜氏五子的古木参天阵是真是假？”

“那你刚才也不问问咯。”

李虞佩咯咯地笑了起来，身上随着轻灵脚步，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

“我才不要问他咧。”叶梓皱起了柳叶般儿的细眉，小脸涨红得像是一个苹果一样，说道，“外乡人一来我们药皇城就给闹腾我们的春日展览会，不是指明了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吗？！楚欢还和他混在一起，下次我一定要和表叔说他不好好修炼，偷看小人书！”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有些气愤，不过那也是杜氏五子的表演啦，我们也就吃瓜看戏了。”

李虞佩这几天好不容易被叶梓以百花节展览的名义劝出来玩耍，没想到没走几步，就遇见了罗烈和楚欢，现在闹得她又要安慰起叶梓来了。

伴随着李虞佩的话语，她身上叮叮当当悦耳的响声像是背景音乐一样，春风带着一丝丝寒意，叶梓的思想有些神游，一瞬间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问道：

“佩佩，你这是什么东西啊，叮当作响的，难道是在哪里买了一套玉玦？”

“哦，这个啊，猜对了一半。”李虞佩说着，将自己腰间系着的三寸小刀解了下来，旁边是一块白色的玉石，玉石的质地不是很好，上面雕刻着龙纹的图案，浑浊的龙眼在月色下反着光。

“这玉佩是我弟出生的时候我爹找工匠磨的，当时花了不少银子。结果我爹被人骗了，买回来这样一块普通的玉来，据说我娘可把他骂惨了，整整三天都没给他好脸色看过。不过这些事我弟他不知道，一直当作宝贝一样贴在胸前，小时候没事他就拿出来摸一下，还用牙齿咬，沾了他不少口水了。你看，这玉石都有些发黄了。”

“佩佩，我……”叶梓想要打断她，却看李虞佩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人都说玉这种东西是有灵的，需要人养，养久了就会通人性，蕴育出智慧来，我弟他贴身保管了十多年，我虽然不知道这块璞玉有没有被孕出灵来，但终归是沾染了他的人气了吧，我把它贴身带着，就像小时候牵着他的手一样，带他一起看看这百花盛宴上的艳丽风采，说不定他残存的意识哪一天就醒过来了呢……”

李虞佩的声音很轻，也很顺畅，就像是在叙述一件不关自己的事一样，可眼眶就像是风花坛下含苞待放的虞姬红装一般，让叶梓看了都忍不住想帮她擦干泪水。

“我父母帮我弟入殓的时候，干娘破例让我回家一趟，说是这次让我好好回去看看吧。我六岁的时候就离开家，那时他才不到四岁，屁颠屁颠地跟在我身后叫姐姐，我被他闹得烦了，就敲一下他的小额头，他也不哭也不闹，就咬着玉儿傻笑。我甚至都没有抱抱他，可我没想到，那一去，竟成了永别。”

“这不怪你。”

“我知道不怪我，那时我娘病着，家里养不起两个孩子，穷得都吃不饱饭，想想要不是我弟这玉佩不值几个钱，恐怕也要拿去当了吧。也幸亏干娘来了，把我抱走了，要不然我和我弟总要饿死一个，而且很可能饿死我吧。穷人家贫，饿死孩子那也是常有的事。”

“后来我在他死后的遗物中看到了这块玉石，他一直贴身带着，一同贴身的还有这把三寸军刀，我就带走了，我爹也没说什么，只是看我的时候眼睛有些浊了，原本军士健朗的骨骼也有些驼了，娘亲在我弟灵台那儿哭了好久，我就走了，这一个多月来我一直带着它们，刚才也就是这两个小家伙摩擦碰撞的声音。”

李虞佩本来只是想拿出两个物什解释一下的，却不自觉地多说了好几句，眼前依稀浮现起那个跟在自己身后黝黑的傻小子，刚回来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潸然泪下，现在从头说到尾，声音却竟也不带一丝呜咽了。

“好啦，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说着，叶梓轻轻从后面抱住了李虞佩的腰，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眼睛从浑浊的玉佩移向小刀，上面刀柄黑色的龙纹显得格外熟悉，绝对是在哪里见过。

叶梓思忖了片刻，她自小记忆力就超群，药典上所有的图过目不忘，甚至看一眼就可以临摹出来。

此时她瞬间瞪大了眼珠，想起了在哪儿见过这把刀了。

“佩佩……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罗烈那家伙，也有一柄一模一样的刀，就贴在他怀中，我在月光下看到了刀柄。”

叶梓的话让李虞佩愣神了一瞬，然后她就回头狂奔，长裙玉玦在风中撞得叮当作响，却是毫无顾忌。

申时，盛世的烟花从药皇城中心的大广场飞升出来，天突然就亮了，亮得像白昼一样。

叶梓提着流仙裙跟在李虞佩的身后，看她终于停下来，喘着气抬起头，便正见到那劈里啪啦流散的火星在夜空中飞散，落入了那个男孩的眼睛里，映射着宁静的药皇城，衬得他那似哭似笑的脸格外哀伤。

她想说什么，却只听见他笑了，很轻的一句：

“你来了。”

那句话不是说给叶梓听的，可她却凝望着少年悲怆的眼眸，她突然觉得那连天的烟火都比不上他的眼睛。那里面藏着的是，一颗星辰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