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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3页）

美若安心在四福九喜住下。

四福九喜有一个大厨，两个二厨，四个伙计。七个人里，四个是偷渡的黑户。其中，和美若躲在厨房后门洗碗的女孩子，叫阿香，十八岁，大陆人。

阿香不解：&ldo;阿若，你是老板亲戚，为何还要干粗活？&rdo;

&ldo;不能出门，情愿做些事，总不能白吃米饭。&rdo;

&ldo;看你样子像狐狸精，人这么老实。&rdo;

阿若好气又好笑。

&ldo;不是？康大哥以前哪会来后门这里，嫌污浊多油腻，现在一日来转几趟，还给你留好吃的。&rdo;

&ldo;你多心了。&rdo;

熟稔之后，美若喜欢上阿香的健谈。

阿香有个哥哥先一步偷渡过来，在华埠的地下赌档看场被人砍翻。阿香到来之后，举目无亲，四九婶见她可怜，收留她做工。

她谈旧事，眼里不见悲伤，干涩涩地笑。&ldo;为什么偷渡？穷啊。我姑妈在香港，我们在内地，次次姑妈带表姐来探望，头一日必定先用暖壶装满糯米饭。我们守在关内，见面时不记得叫人，大大小小几个兄弟姐妹，上去先抢暖壶，直接用手抓了往嘴里喂。饱人不知饿人饥，没体会过不懂的。&rdo;

&ldo;那可以去香港做工。&rdo;

&ldo;我有去。姑妈家环境也不好，鸽子笼一般大的屋，人老三代挤一起。姑父不是东西，不讲他。&rdo;

&ldo;你如何去到香港的？&rdo;

&ldo;还能怎样？偷渡呗。我们那里周围几条村，十室九空。身体健壮的后生，趁夜半天黑时身上捆几十个乒乓球，只要有力气，不被海流冲走，天光就能到岸。像我们这些，只能硬闯，我是姐弟几个一起，弟弟被边防的狗咬住，我才硬冲过来。&rdo;

美若想问那几条村子有没有姓靳的人家，话到口边，又咽回去。

&ldo;好在阿哥给我攒够费用，哪知过来这里他又……&rdo;

美若沉默。

阿香问她：&ldo;你也是给够了偷渡费过来？&rdo;

美若扯扯嘴角，点头道：&ldo;我是朋友照应，送来的。&rdo;

&ldo;那是你有福。&rdo;阿香叹气，&ldo;那些没钱的，下船就被关起来，男的做工还钱，女的……为那些蛇头挣十年钱还债，十年后不死也是一身病。&rdo;

&ldo;阿香，在船上，是不是很可怕？&rdo;

阿香垂头，空洞洞的目光注视盆里洗洁精的白泡。许久后吸鼻子，&ldo;知道就不要问那么多啦。就算受苦，我也多谢阿哥先一步出来，挣到钱给我。哪怕在船上被人jian一次两次，总好过jian十年。&rdo;

&ldo;不要伤心，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问太多。&rdo;

四九叔以被越南驱逐的华人为理由，为美若申请政治庇护，洗了四个月碗碟之后，美若终于获得居留权。

爵禄街附近就是传说中那著名的鸽子广场，据闻有个大明星心情落寞时便坐飞机远渡大洋，在广场上喂半袋面包屑，发发呆，再百无聊奈地搭航班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