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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2页）

在御史台狱拘了二旬有余，又被连审二日一夜，王奇却仍是神清智明，拒不供认青州大营月头银一事，更对京郊芾县百姓联名所诉之状不屑一顾，只道太仆寺少卿魏明先已按往年马价尽数赔偿了那些百姓，而当日出手伤人之事又非他本人所为，纵是要论罪，也不过是追减官俸罢了。

大理寺卿潘聪云力断当将王奇贬流仓州，却遭刑部侍郎刘若飞因王奇本人未曾供罪而驳之，一桩官案左右分立东西两班臣党，互不相让，终是剑锋侧转，但看御史中丞薛鹏如何请断。

薛鹏自乾德十八年入主兰台后便以清贵之姿闻名天下，朝中众人虽知他于此案必不会偏倚两党之一，却绝无想到他会许允孟廷辉入御史台狱问审王奇‐‐便是潘聪云与刘若飞也是在将王奇提至都堂后乃审的，她孟廷辉身列二省谏院，又如何能享台谏之例、下狱联审王奇？

然而薛鹏却以太子特旨准允孟廷辉参审此案，而孟廷辉位微品低不足以与三司重臣共列公堂之上，便正好使她下狱问审王奇，也省去了太子日后再遣殿中侍御史来狱勘察。

这理由如此冠冕充足，朝中无人能夺其议，而孟廷辉更是恭拒不如从请，知道这是薛鹏看在廖从宽的情面上而私与她的好处，当下就于开审无果后的第三天夜里孤身去了御史台狱。

狱吏们已遵薛鹏授意，入夜后见孟廷辉来了，便一路放行，直将她请至羁押王奇的独囚牢房中，又在外给她备了座案笔墨、细锦软垫、茶水小食，生怕她在这阴湿牢狱中遭一点儿不适。

羁押王奇的牢房算是台狱里条件颇好的，四壁下皆是厚茅以避湿气，有床有褥，又有案台灯烛，一日三餐也比旁的犯臣要好得多。

孟廷辉到牢房门外时，恰见王奇捧着饭碗在吃，不由止住跟着她的狱吏，一个人走过去，隔着冷冰冰的牢门望向他。

王奇听见声音立时抬头，看清是她，想也未想便起身走来门边，张嘴便朝她狠啐一口。

他嘴里嚼碎了的饭菜渣滓溅至她官服上，一片狼藉。

孟廷辉脸色淡然，回身对狱吏道：&ldo;王大人已是吃饱了，去收了他的饭碗，撤了他的水菜。&rdo;

两个狱吏诺应，开锁进去收了东西，正欲落锁，却被她止住。

她吩咐几人候在一旁，自己也撇座不入，只站在牢房外面，与王奇四目相对，久而淡淡一笑，&ldo;王大人这牢房太过舒服，待我走后，你们换一间给他。&rdo;

王奇愤容满面，张口便骂：&ldo;你不过一个媚上佞小，安得入台狱来审我？太子是瞎了眼才会让你入朝为官！&rdo;

孟廷辉轻声道：&ldo;我自是不比王大人官威浩荡，在青州远郡竟敢将皇上心血占为己功，而在天子脚下亦敢对百姓行苛霸之举。&rdo;她转头，问狱吏道：&ldo;对太子口出悖逆之言，该当何罚？&rdo;

狱吏微有迟疑，想了一想，才答道：&ldo;未有定罚，但由孟大人发落。&rdo;

她没想到薛鹏手下的人竟然如此知颜识色，不由微微一笑，望向王奇，却是吩咐狱吏道：&ldo;我是不懂台狱里审犯的种种手段，只是平日里若有什么法子能不留伤痕，便拿出来让我瞧瞧罢。&rdo;

王奇微惊，却仍是怒骂道：&ldo;你孟廷辉好大的胆子，薛中丞只说是入狱联审，你安敢背着他私自用刑？&rdo;

孟廷辉挑眉，&ldo;王大人为官已近十二年，怎会还是如此幼稚？薛中丞名曰联审，却只让我一人独来，其中何意王大人竟看不出？&rdo;她又浅浅一笑，&ldo;我孤身无家，纵是惹出了什么事也不惧不怕。薛中丞向来独善其身，只怕是巴不得由我&lso;大胆妄为&rso;才好。若是能将你逼出供来，那自是皆大欢喜，倘是你死也不肯认罪，那便是出了事也由我一人扛责，薛中丞他何乐而不为？&rdo;

那边两个狱吏已拿了一板细细的银针过来，又有人在旁掌灯，将针尖用火燎过，炽焰噬银，微泛蓝光，那色泽在这阴暗的牢房中看起来竟是极为骇人。

孟廷辉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半晌，冲一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动手。

两人将王奇的身子按住，一人持针在他眼前晃了晃，低声道：&ldo;王大人，下官可要得罪了。&rdo;说着，就要往他耳侧扎去。

王奇一声惊喘，浑身都开始发抖，冲她大声叫道：&ldo;你想要我说什么？&rdo;

狱吏的动作一停。

孟廷辉嘴角微弯，道：&ldo;在芾县强索民马、纵吏伤人之事。&rdo;

王奇仍在发抖，口中飞快道：&ldo;太仆寺少卿魏大人已按往年马价赔了钱给那些百姓了，你还想要如何！&rdo;

她道：&ldo;衙兵出手伤人，是你授意与否？&rdo;

王奇拒言，那狱吏手指便一动，银亮针尖微微戳进他耳侧皮肤，他立时便抖叫了一声：&ldo;是我！&rdo;

孟廷辉点点头，又道：&ldo;青州大营月头银一事。&rdo;

王奇眼珠微微充血，狠狠瞪着她道：&ldo;我朝历来不杀士大夫，你焉敢今夜一再用刑逼我？倘是果真将我逼死，你又何来活路？&rdo;

她忽而冷笑：&ldo;我朝是不杀士大夫，可若是王大人畏罪自杀又如何？&rdo;

王奇一怔，随即疯了似的挣扎起来，&ldo;你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