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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第二日琳琅在帐中熨衣，忽听小太监在外面问：&ldo;玉姑姑在吗？李谙达瞧您来了。&rdo;玉箸忙迎出去，先请安笑道：&ldo;谙达这可要折煞玉箸了。&rdo;李德全只是笑笑：&ldo;玉姑不用客气。&rdo;举目四望：&ldo;昨儿补衣裳的是哪一位姑娘？&rdo;玉箸忙叫了琳琅来见礼。琳琅正待蹲身请安，李德全却连忙一把搀住：&ldo;姑娘不要多礼，亏得你手巧，咱们上下也没受责罚。今儿万岁爷见了那衣裳，还问过是谁织补的呢。&rdo;又夸奖了数句，方才去了。

他回御营去，帐门外的小太监悄悄迎上来：&ldo;谙达回来了？王爷和纳兰大人在里面陪皇上说话呢。&rdo;李德全点一点头，蹑步走至大帐中。那御营大帐地下俱铺羊毡，踏上去悄无声息。只见皇帝居中而坐，神色闲适。裕亲王向纳兰xg德笑道：&ldo;容若，前儿晚上chui箫的人，果然是名女子。咱们打赌赌输了，你要什么彩头，直说吧。&rdo;纳兰只是微微一笑：&ldo;容若不敢。&rdo;康熙笑道：&ldo;那日听那箫声，婉转柔美，你说此人定是女子，朕亦以为然。只有福全不肯信，巴巴儿的还要与你赌，眼下输得心服口服了。&rdo;福全道：&ldo;皇上圣明。&rdo;笑容可掬向容若道：&ldo;愿赌服输，送佛送到西，依我瞧你当晚似对此人大有意兴，不如我替你求了皇上，将这个宫女赐给你。一举两得，也算是替皇上分忧。&rdo;康熙与兄长的qg谊素来深厚，此时微笑：&ldo;你卖容若人qg倒也罢了，怎么还扯上为朕分忧的大帽子？&rdo;

福全道：&ldo;皇上不总也说：&lso;容若鹣鲽qg深，可惜qg深不寿，令人扼腕叹息。&rso;那女子虽只是名宫人，但才貌皆堪配容若，我替皇上成全一段佳话，当然算是为君分忧。&rdo;

纳兰道：&ldo;既是后宫宫人，臣不敢僭越。&rdo;

康熙道：&ldo;古人的&lso;篷山不远&rso;&lso;红叶题诗&rso;俱是佳话，你才可比宋子京，朕难道连赵祯的器量都没有？&rdo;

福全便笑道：&ldo;皇上仁xg淳厚，自然远胜宋仁宗。不过这些个典故的来龙去脉，我可不知道。&rdo;他弓马娴熟，于汉学上头所知却有限。康熙素知这位兄长的底子，便对纳兰道：&ldo;裕亲王考较你呢，你讲来让王爷听听。&rdo;

纳兰便应了声：&ldo;口庶&rdo;，说道：&ldo;宋祁与兄宋庠皆有文名，时人以大宋、小宋称之。一日，子京过繁台街，适有宫车经过，其中有一宫人掀帘窥看子京，说道：&lso;此乃小宋也。&rso;子京归家后，遂作《鹧鸪天》，词曰：&lso;画毂雕鞍狭路逢，一声肠断绣帘中。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金作屋，玉为笼，车如流水马如龙。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几万重。&rso;词作成后，京城传唱，并传至宫中。仁宗听到后，知此词来历，查问宫人：&lso;何人呼小宋？&rso;那宫人向仁宗自陈。仁宗又召子京问及此事。子京遂以实qg相告。仁宗道：&lso;蓬山不远。&rso;即将此宫人赐与子京为妻。&rdo;

他声音清朗，抑扬顿挫，福全听得津津有味，道：&ldo;这故事倒真是一段佳话。皇上前儿夜里chui簧，也正好引出一折佳话。&rdo;康熙笑道：&ldo;咱们这段佳话到底有一点美中不足，是夜当命容若来chui奏，方才是圆满。&rdo;

君臣正说笑间，虞卒报至中军，道合围已成，请旨移驾看城。康熙闻奏便起身更衣，纳兰领着侍卫的差事，康熙命他驰马先去看城。福全侍立一旁，见尚衣的太监替康熙穿上披挂，康熙回头见李德全捧了帽子，问：&ldo;找着了？&rdo;

李德全答：&ldo;回皇上话，找着那织补衣裳的人了，原是在浣衣房的宫女。皇上没有吩咐，奴才没敢惊动，只问了她是姓卫。&rdo;康熙道：&ldo;朕不过觉得她手巧，白问一句罢了，回头叫她到针线上当差罢。&rdo;

李德全&ldo;口庶&rdo;了一声。康熙转脸问福全：&ldo;那chui箫的宫女，我打算成全容若。你原说打听到了，是在哪里当差？&rdo;福全却想了一想，方道：&ldo;那宫女是御膳房的。&rdo;

第7章

康熙道：&ldo;这桩事qg就jiāo由你去办，别委屈容若。&rdo;福全只道：&ldo;皇上放心。&rdo;康熙点一点头，转脸示意，敬事房的太监便高声一呼：&ldo;起驾！&rdo;。

清晨前管围大臣率副管围及虞卒、八旗劲旅、虎枪营士卒与各旗she生手等出营，迂道绕出围场的后面二十里，然后再由远而近把shou赶往围场中心合围。围场的外面从放围的地方开始，伏以虎枪营士卒及诸部she生手。又重设一层，专she围内逃逸的shou，而围内的shou则例不许she。皇帝自御营乘骑，率诸扈从大臣侍卫及亲随she生手、虎枪手等拥护由中道直抵中军，只见千乘万骑拱卫明huáng大纛缓缓前行，扈从近臣侍卫，按例皆赏穿明huáng缺襟行褂，映着日头明晃晃一片灿然金huáng。

在中军前半里许，御驾停了下来，纳兰自看城出迎，此时一直随侍在御驾之侧，跟随周览围内形势，康熙见合围的左右两翼红、白两纛齐到看城，围圈已不足二三里，便吩咐：&ldo;散开西面。&rdo;专事传旨的御前侍卫便大声呼唤：&ldo;有旨，散开西面！&rdo;只听一声迭一声飞骑传出：&ldo;有旨，散开西面……&rdo;远远听去句句相接，如同回音。这是网开一面的天恩特敕，听任野shou从此面逃逸，围外的人也不准逐she。围内野shouláng突豕奔，乱逃乱窜。康熙所执御弓，弓gān施朱漆缠以金线，此时拈了箭在手里，&ldo;夺&rdo;一声弦响，一箭she出，将一只窜出的灰láng生生钉死在当地。三军纵声高呼：&ldo;万岁！&rdo;山响如雷，行围此时方始，只见飞矢如蝗，密如急雨，康熙却驻马原地，看诸王公大臣she生手等驰逐野shou，这是变相的校she了，所以王公大臣以下，人人无不奋勇当先。

福全自七八岁时就随扈顺治帝出关行围，弓马娴熟，在围场中自是如鱼得水，纵着胯下大宛良马奔跑呼喝，不过片刻，他身后的哈哈珠子便驮了一堆猎物在鞍上。此时回头见了，只皱眉道：&ldo;累赘！只留耳朵。&rdo;那哈哈珠子便：&ldo;嗻&rdo;了一声，将shou耳割下，以备事毕清点猎物数量。

纳兰是御前侍卫，只勒马侍立御驾之后，身侧的九旌明huáng大纛烈烈迎风作响，围场中人喧马嘶，摇旗呐喊，飞骑来去，他腕上垂着马鞭，近侍御前所以不能佩刀，腰际只用吩系佩箭囊，囊中cha着数十尾白翎箭，只听康熙道：&ldo;容若，你也去。&rdo;纳兰便于马上躬身行礼：&ldo;微臣遵旨。&rdo;打马入围，从大队she生手骑队间穿过，拈箭搭弓，嗖嗖连发三箭，箭箭皆中，无一虚发。康熙遥相望见，也禁不住喝了一声采。众侍卫自是彩声如雷动，纳兰兜马转来，下马行礼将猎物献于御前，依旧退至御驾之后侍立。

这一日散围之后，已是暮色四起，纳兰随扈驰还大营，福全纵马在他左近，只低声笑道：&ldo;容若，今儿皇上可当真了，吩咐我说要将那宫女赐给你呢。&rdo;

容若握着缰绳的手一软，竟是微微一抖。心乱如麻，竟似要把持不定，极力自持，面上方不露声色。幸得福全并无留意，只是笑道：&ldo;皇上给了这样天大的面子，我自然要好生来做成这桩大媒。&rdo;容若道：&ldo;圣恩浩dàng，愧不敢受。王爷又如此替容若cao劳，容若实不敢当。&rdo;福全道：&ldo;我不过做个顺水人qg，皇上吩咐不要委屈了你，我自然老实不客气。&rdo;有意顿一顿，方道：&ldo;我叫人去打听清楚了，那宫女是内大臣颇尔盆之女，门楣虽然不高，但此女品貌俱佳，且是皇上所赐，令尊大人想必亦当满意。&rdo;话犹未落，只见纳兰手中一条红绦结穗的蟒皮马鞭落在了地上，纳兰定一定神，策马兜转，弯腰一抄便将鞭子拾起。福全笑道：&ldo;这么大的人了，一听娶亲还乱了方寸？&rdo;

纳兰只道：&ldo;王爷取笑了。皇上隆恩，竟以后宫宫人以降，本朝素无成例，容若实不敢受，还望王爷在皇上面前分辩。&rdo;

福全听他起先虽有推却之辞，但到了此时语意坚决，竟是绝不肯受的表示了。心里奇怪，只是摸不着头脑。他与纳兰jiāo好，倒是一心一意替他打算。因听到李德全回话，知琳琅已不可求，当下特意打听到内大臣颇尔盆之女在宫中，那颇尔盆乃费英乐的嫡孙，承袭一等公爵，虽在朝中无甚权势，但爵位显赫，不料他一片经营，纳兰却推辞不受。

福全待要说话，只见纳兰凝望远山，那斜阳西下，其色如金，照在他的脸上，他本来相貌清俊，眉宇之间却总只是淡然。福全忍不住道：&ldo;容若，我怎么老是见你不快活？&rdo;纳兰竦然回过神来，只是微笑：&ldo;王爷何出此言？&rdo;

福全道：&ldo;唉，你想必又是忆起了尊夫人，你是长qg的人，所以连万岁爷都替你惋叹。&rdo;话锋一转：&ldo;今晚找点乐子，我来窜掇皇上，咱们赌马如何？&rdo;容若果然解颐笑道：&ldo;王爷输得还不服气么？&rdo;福全一手折着自己那只软藤马鞭，哈哈一笑：&ldo;谁说我输了？我只不过没赢罢了，上回不算，这次咱们再比过。&rdo;

容若举手遮光，眺望远处辂伞簇拥着的明huáng大纛，道：&ldo;咱们落下这么远了。&rdo;福全道：&ldo;这会子正好先试一场，咱们从这里开始，谁先追上御驾就算谁赢。&rdo;不待容若答话，双腿一夹，轻喝一声，胯下的大宛良驹便撒开四蹄飞驰，容若打马扬鞭，方追了上去。侍候福全的哈哈珠子与亲兵长随，纵声呼喝亦紧紧跟上，十余骑蹄声急促，只将小道上腾起滚滚一条灰龙。

皇帝回到御营，换了衣裳便留了福全陪着用膳。因行围在外，诸事从简，皇帝从来亦不贪口腹之yu，所以只是四品锅子，十六品大小菜肴。天家馔饮，自是罗列山珍海味。皇帝却只拣新鲜的一品烹掐菜下饭，福全笑道：&ldo;虽然万岁爷这是给臣天大的面子，可是老实说，每回受了这样的恩典，臣回去还得找补点心。&rdo;皇帝素来喜欢听他这样直言不讳，忍不住也笑道：&ldo;御膳房办差总是求稳妥为先，是没什么好吃的。这不比在宫里，不然朕传小厨房的菜，比这个好。&rdo;尝了一品鸭丁溜葛仙米，说：&ldo;这个倒还不错，赏给容若。&rdo;

自有太监领了旨意去，并不是撤下桌上的菜，而是所有菜品早就预备有一式两份，听闻皇帝说赏，立时便用捧盒装了另一份送去。福全道：&ldo;皇上，臣有个不qg之请，想求万岁爷成全。&rdo;他突然这样郑重的说出来，皇帝不禁很是注意，哦了一声问：&ldo;什么事？&rdo;

福全道：&ldo;臣今日比马又输了彩头，和容若约了再比过。所以想求万岁爷大驾，替臣压阵。&rdo;皇帝果然有兴致，说：&ldo;你们倒会寻乐子‐‐我不替你压阵，咱们三个比一比。&rdo;福全只是苦愁眉脸：&ldo;臣不敢，万一传到太皇太后耳中去，说臣窜掇了万岁爷在黑夜荒野地里跑马，臣是要吃排头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