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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1页）

当然，祖宗的愿望，也是父母的愿望。所以，新妇入门以后，要举行成妇之礼和&ldo;庙见之礼&rdo;。&ldo;成妇之礼&rdo;即&ldo;拜舅姑（公婆）&rdo;，于迎亲之次日清晨举行。届时，新妇要沐浴盛装，拜见公婆，并献上枣、栗、馔修（duanxiu，即肉脯），表示&ldo;早自谨敬，断断自修&rdo;，然后再献盛馔。饭毕，舅姑从客位下堂，新妇从主位下堂，表示这个家，从此就交给儿媳妇了。

&ldo;庙见之礼&rdo;，即新妇要和丈夫一起到夫家的家庙或祖宗的牌位前举行拜祭仪式。如果结婚时舅姑已死，则要在三个月后到家庙或牌位前祭拜舅姑，并祭告说：&ldo;我来你们家做媳妇了。&rdo;如此这般以后，新媳妇的身份才正式得以确认，否则就叫&ldo;妾身未分明&rdo;。杜甫《新婚别》云：&ldo;暮婚晨告别，无乃太匆忙！妾身未分明，何以拜姑嫜。&rdo;这位新妇尚未行上述二礼，丈夫就被抓了壮丁，弄得她姑娘不是姑娘，媳妇不是媳妇，实在太惨了。

更惨的是，如果等不到三个月行庙见之礼新妇就死了，便不能葬在夫家坟地，得将尸体运回娘家去。因为她还没有得到夫家祖宗父母的承认，也就算不得夫家的人。既然生非夫家人，当然死非夫家鬼。她这个婚，也就算是白结了。

不过，&ldo;上以事宗庙&rdo;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内容，就是要帮助宗庙香火不绝。依礼，祭祀宗庙的只能是男子，女子没有祭祀权，也没有接继血统之权。因此，结婚又有一个再明确不过的目的‐‐生儿子。

这个任务，当然又&ldo;历史地&rdo;落在媳妇身上。

结婚之后必须生儿子，这几乎是每个旧式媳妇都知道的。早在出嫁时，她的母亲便已把自己的酸甜苦辣都告诉她，希望她出嫁出去以后&ldo;肚子争气&rdo;。进夫家门时，夫家要以口袋铺地，让新娘从上面走过去。走过的袋子，又迅速地传到前面铺在地上。如此一袋一袋传过去，袋袋相传（意谓&ldo;代代相传&rdo;）。这就等于明确宣布了新人入门之后的首要任务‐‐传宗接代。

这个任务真是艰难得很。

稍有现代科学知识的人都知道，一男一女结婚后，生男生女，甚至生不生孩子，都不是由这两个人主观愿望来决定的事，更不是妻子单方面的事。说得白一点，这多半要靠运气。从理论上讲，一对夫妻结婚后的生育，可能有四种情况：男孩女孩都生，只生男孩，只生女孩，男孩女孩都不生。只生男孩当然没有问题：生一个是&ldo;喜得贵子&rdo;，生两个是&ldo;龙腾虎跃&rdo;，生三个是&ldo;三虎为彪&rdo;，生四个是&ldo;四大金刚&rdo;，生五个是&ldo;五虎上将&rdo;。&ldo;家有五虎将，半个土皇上，&rdo;父老乡亲，都要另眼相看，不敢欺侮怠慢。男孩女孩都生也行，叫&ldo;儿女双全&rdo;，同样被视为有福气的事情。有些地方的风俗，要在婚床上放红枣和栗子，取&ldo;早早立子&rdo;之意；放莲子，取&ldo;连连得子&rdo;之意；还要放花生，意思是说&ldo;花着生&rdo;，男孩女孩都有，花色品种齐全，更能尽享天伦之乐。这两种情况，都算好运气。

最倒霉的是一个也不生，这会被认为是夫家的&ldo;家门不幸&rdo;。老百姓们会说：&ldo;母鸡还下蛋呢，哪有女人不生孩子的？&rdo;于是，这个女人就可能被休弃，因为她&ldo;无出&rdo;，够了被休的资格。只生女孩也很糟糕，因为她尽生&ldo;赔钱货&rdo;，等于是一个弄得企业年年亏损的厂长，董事会当然要撤他的职。所以只生女孩的媳妇便只有两条路可走：或者也被休弃，因为她同样是&ldo;无出&rdo;；或者继续不停顿地一口气生下去，直至生出男孩为止。无论何种前途，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都很惨。

当然，不被休弃也是可能的，但必须同意丈夫纳妾。你自己既然&ldo;没本事&rdo;生男孩，就允许别人来代替，也得容忍丈夫宠爱那能生男孩的妾。这种日子，当然也不会好过。但婚姻的目的既然是&ldo;继统&rdo;，女人们即便一肚子怨气，又能怎么样呢？

再说&ldo;结缘&rdo;。

&ldo;缘&rdo;是相对&ldo;统&rdo;而言的。统即血统，是一个垂直方向的血亲关系体系。它以&ldo;父子&rdo;关系为核心，向上下两个方向延伸，构成一个由高祖、曾祖、祖父、父、自己、子、孙、曾孙、玄孙组合而成的父系血亲集团，叫&ldo;九族&rdo;，又叫&ldo;父族&rdo;。这个集团的统绪，就叫&ldo;血统&rdo;，也叫&ldo;父系&rdo;。

缘即血缘，是一个横向扩散的亲属关系体系。它以非血亲的&ldo;夫妻&rdo;关系为核心，凭借夫妻双方的亲属关系向周边扩散，形成民间所谓&ldo;亲戚&rdo;的关系。其中有血亲（如表兄弟姐妹），也有非血亲（如岳婿、连襟）。一般地说，只有血亲才有血缘关系，非血亲则没有血缘关系，但非血亲之间虽无血缘关系，却又在&ldo;亲缘&rdo;关系之内。

可见，&ldo;缘&rdo;的等级是低于&ldo;统&rdo;的。统是天生的，缘则是人为的；统是固有的，缘则是找来的。缘这个字，本来就有边沿、缠绕、攀援、牵连、顺沿、凭借等义。可见&ldo;缘&rdo;不会天生就有，得靠人去&ldo;结&rdo;，所以叫&ldo;结缘&rdo;。

那么，为什么要结缘呢？因为要继统，就得生育，而同一血统中的男女又不能婚配。于是，家庭要建立，家族要扩展，种族要延续，就非到血统以外的家族那里去结缘不可。这就叫&ldo;姻缘&rdo;。姻就是因，姻亲即&ldo;因而成亲&rdo;，姻缘即&ldo;因而结缘&rdo;。有此姻缘，则非亲非故，也能变成亲如家人了。

其实，&ldo;婚姻&rdo;这两个字，本义就是&ldo;结缘&rdo;。婚是男子娶妻，姻是女子嫁夫。所以妻之父（岳父）叫&ldo;婚&rdo;，夫之父（公爹）叫&ldo;姻&rdo;，相互之间的关系就叫&ldo;婚姻&rdo;。也就是说，婚姻从来就并不仅仅只是夫妻两个人的事，更是双方家族之间的事，是两个不同姓氏的家族相互结缘，谓之&ldo;合二姓之好&rdo;。这句话真是说得&ldo;好&rdo;！因为&ldo;好&rdo;这个字，原本合&ldo;女&rdo;与&ldo;子&rdo;而成。你们家出一个&ldo;女&rdo;，我们家出一个&ldo;子&rdo;，和起来就是&ldo;好&rdo;，又叫&ldo;百年之好&rdo;。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真是何乐而不为？

所以，当一男一女两个人有了感情时，大家便会说他们&ldo;好上了&rdo;。不过，在中国古代传统婚姻中，&ldo;好上了&rdo;的可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家族。

结缘的&ldo;好&rdo;处是很多的。

最大的好处，是使两个本无血亲关系的家族有了亲缘。中国人很重视亲，而&ldo;亲&rdo;无非两种三类。一类是&ldo;直系&rdo;血亲，如父子、祖孙等，另一类是&ldo;旁系&rdo;血亲，包括父系旁支（如&ldo;五服&rdo;之内的从祖兄弟和族兄弟）和母系亲属（如表兄弟、表姐妹）。这两类都是&ldo;血亲&rdo;，因为他们之间多少都有共同的遗传因子，多少都有血的联系。另一种只有一类，即&ldo;姻亲&rdo;。姻亲之间，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按说不该亲的，然而却也成了&ldo;亲&rdo;，这就是婚姻的功劳。正因为婚姻能使不亲者亲，所以结婚也叫&ldo;成亲&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