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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第1页）

陶瞻眼珠子都快出来了，他掀开帘子看了眼窗外，外头漆黑一片，他脸色一黑，真是名副其实的三更半夜活见鬼啊!他扭曲着脸看向王悦，&ldo;现在?你现在要去豫州?&rdo;

这个点!鸡都没叫!狗都不往街上跑!

&ldo;嗯。&rdo;王悦将手里头的衣服随手抛给紧紧抱着被子的陶瞻，&ldo;穿上，走了!&rdo;

陶瞻看着那个往外走的身影，脸色顿时更黑了，想骂句什么，憋在胸口半天，差点背过气去。

顿了半天，他猛地抓起衣裳往身上套，&ldo;王长豫，你是我祖宗!&rdo;

陶瞻出门的时候，同样惺忪着睡眼的郗璿手里头已经牵着马了，她也是一步一点头的困倦样子，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身淡褐色常服的王悦低头摸着马的鬃毛，时不时抬头望向西方天空，清秋时节，月落乌啼霜满天。

三人没带多少侍从，统共就二十多人，一齐在夜色中往豫州平西将军府而去。

谢氏府邸。

谢景垂眸看着手里头刚收到的信，手指微微用力，将信缓缓揉成了一团。

那报信的侍从心中一凛，低声问道，&ldo;大公子，要派人拦下王家世子吗?&rdo;

&ldo;我拦得住他?&rdo;谢景反问了一句，语气是难得的低哑淡漠，&ldo;派人跟上他，沿途别再出上回荆州的事，明日给琅玡王家递张帖子，便说是徐州长史谢陈郡求见王丞相。&rdo;

&ldo;可……可若是如以前一样被退回来呢?&rdo;

谢景眸光微微一暗，低声淡漠道：&ldo;王悦如今人不在建康，给王家人的情面，便留到这儿为止。&rdo;

本来就在王家受了不少难堪的侍从猛地看向谢景，心中顿觉大快，他低头平静地拱袖。

&ldo;是。&rdo;

次日清晨。

谢景在秦淮河水边的水榭阁楼中见着了王导，他一步步走进去，望着那位坐在席位上悠闲赏看江澜景致的大晋权臣第一人，饶是他，也觉得这一面见得确实不容易。

王导闻见脚步声，回头看他，打量了一会儿，忽然便笑了，确实是风仪整秀，名不虚传，&ldo;无须多礼，坐。&rdo;他点头招呼谢景坐下。

谢景看着他，低身坐下了，两人之间仅仅隔着一张桌案。案上摆了几只青瓷杯子，浅浅的瓷盘里摆着一枝银色秋桂。

王导微笑着望着谢景，温和道：&ldo;我一直记得你，你是咸和六年的太学学士，长豫小的时候，我偶尔顺道去太学接他回家，老是见着你。&rdo;

谢景点了下头，&ldo;丞相夫人怕是对我印象更为深刻。&rdo;

王导轻轻挑了下眉，打量了谢景一会儿，有些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曹淑。谢景的腿是怎么伤的，之前林林总总的一堆事儿，他当然清楚，这些年一直揣着明白当糊涂罢了，却不料谢景会主动提及。他低声笑道：&ldo;我家那位夫人年轻时脾气便不大好，疑心又重，平生就得了一个儿子，恨不得天天护在怀里，这若是过去因为长豫的事闹了误会，还望谢家公子多海涵。&rdo;

曹淑确实不喜谢景，其实她也不是针对谢景，她失去过一个孩子，故而所有的心血与感情全倾注在了王悦身上，除了谢景外，从前王悦小时候，那些接近王悦的人，她几乎没一个看的顺眼的，总觉得这些人不是想攀附王悦便是要害王悦，连司马绍都不例外。

曹淑确实是不止一次在王导耳边念过那位谢家长子心术不正，让王导去处理一下。导不知道谢景此时提曹淑是打算干什么，同他算一笔旧账?他抬眸望着谢景，脸上的笑意不减，&ldo;从前若是我家夫人气量小，冒犯了，我替我家那位夫人给谢家公子赔个不是，妇人家不懂事儿啊，谢家公子可别笑话。&rdo;

&ldo;不至于。&rdo;谢景望着王导，低声道：&ldo;丞相多虑了。&rdo;

王导压低声音道：&ldo;也还望谢家公子也别记恨她。&rdo;

&ldo;如何会记恨?我只望着夫人不厌恨我。&rdo;谢景说的很慢，一双眼静静望着王导。

王导看了会儿谢景，低声笑道：&ldo;哪里能说是厌恨?我家那位夫人怕是与你不甚熟识，她待外人皆是如此，谢家公子不必放在心上。&rdo;

滴水不漏，确实是倾轧朝堂几十年的东晋第一人物。谢景望着笑晏晏的王导，没说话。

屋子里静了片刻。

&ldo;丞相与夫人伉俪情深，令人钦羡。&rdo;谢景望着王导缓缓道。

王导笑了下，&ldo;我们这一辈都是战乱里头过来的，鲜少谈情深不情深，恩爱夫妻会反目，冤家也能欢喜到白头，世上感情诸端变数，不必强求，我们一把年纪的人经历的多了，知道最要紧的终究是合适。乱世里头连狗都知道要找个安稳地方窝着，谢家公子你说是吧?&rdo;

谢景眼中有片刻的波动，他没说话。

王导抬手给谢景倒了杯茶水，亲手递到了他手边，他不打算和谢景饶，谢景是个聪明人，他温和笑道：&ldo;谢陈郡啊，琅玡王家子弟后人为这中原天下也算是死而后已，王家便只有这一个世子，一家老小还要指望着他，你放过他成吗?&rdo;

王导抬头看谢景，似乎是开玩笑般笑着，&ldo;算是可怜我这从未尽职的老父亲?如何?&rdo;

场面瞬间静得滴水可闻。

王导轻轻将那那杯茶水放在了谢景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