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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阳谋天下（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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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和我说，有什么要求就和大司马大将军讲，您都会竭尽所能为我实现，是这样吗？”

“是，陛下。”

“我想见我的母亲。”

他还不知道，他的母亲已经被他的父皇赐死在掖庭狱。

“陛下，从今儿起，您要自称为朕。”

孝武皇帝在天汉三年到太始元年间的起居录流传民间，不知哪个人率先发现，刘弗陵的生辰与起居录对应不上，这便坐实了坊间怀疑，刘弗陵出生时，孝武皇帝年近六十，怎么会有如此充沛的精力。

不久之后，民间盛传吕不韦与秦庄襄王奇货可居的故事，稍用心便会察觉这流言直指辅政大臣，大司马大将军霍光。

“这等流言若持续发酵，将伤国本，大将军当谨慎处置。”张安世任职光禄勋，掌宫中事，作为霍光最早的追随者，初掌权柄后霍光便给予了他位列九卿的政治回馈。

“智者，先辩，不极，不信，不愆，勿听，慎之。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圣虑先辩而民自信，过言不再，流言不极，久不相见，闻流言不信，礼义之不愆兮，何恤人之言兮，无稽之言勿听，不官而衡至者，君子慎之。”

小皇帝对霍光的回答一知半解，心道朝议之后一定要请教车骑将军，三位辅政大臣中，只金日磾最叫人亲近，霍光常给他拒之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而左将军上官桀掌兵事，杀伐之气过重。

“大司马大将军以为当如何处匈奴事？”上官桀问道，外事以汉匈关系为重，巫蛊祸后，匈奴屡有挑衅，国策转为与民休息的汉朝都未予以回击，按照惯例，匈奴往往会在汉朝统治者更迭期间袭击边境城市。

先帝以光为大司马大将军，行周公事，所以上官桀、金日磾虽说也是辅政大臣，凡事却要先问霍光意见。

“有星孛于东方，左将军发兵屯西河，巡北边。”

上官桀皱了皱眉，历先帝一朝，已将匈奴东北势力消灭殆尽，匈奴近十年多攻击酒泉、张掖，他正想发言反驳，猛地想到朝议开始张安世讲到的流言蜚语，大将军的表态虽然定调颇高，可不代表他不防上一手，而西河向西可守朔方，向东则直指燕地，燕王刘旦散播谣言、煽动是非还逃不过霍光的眼睛。

燕王刘旦的黄金台这些年为他招徕诸多名士，从前在刘屈氂、李广利府中的门客也被他收入麾下。

“当断则断，大王宜早做打算。”谋士叫寿西长，与燕王相交最长，“控制住国相和郡守，再知会中山王、齐王、济北王，大王便可佣兵十万，向西则直取长安。”

诸侯王中，燕王因为是先帝骨血，管束相对放松，其府兵在当地是不容小觑的一股势力。

“少帝，非父皇子，大臣所共立，天下宜共伐之，先皇曾授诏，得职吏事，修武备，备非常，汉室家业，诸刘共扶。”讨贼檄文为寿西长亲笔，简短明了，极具煽动，“国中虽女子皆奋臂随大王，请大王下令抓捕国相与郡守吧！”

“孙先生为何一语不发？”

孙纵之有大才，三十来岁，脸色惨白，眉毛很淡，嘴唇像涂过红，自打到了燕地，他便独来独往，燕王决定散播钩弋子非先帝亲生时，他曾出言反对，如今朝议弥散着盲目的乐观情绪，他便不好再说什么。

“孙先生当知无不言。”燕王谦逊说道。

“以臣愚见，此事当徐徐图之，钩弋子八岁，难当一面，先帝以霍氏、上官氏、金氏三人辅佐，霍光虽是首辅，但诸事皆受二人钳制，三元结构最为稳定，可不代表持久，大王何必急于一时，非在这三人如胶似漆时有所异动。”

“照孙先生的意思，我们难道要等待这三人中的某一个死了才作打算？”寿西长起身质疑。

“我听说，桑弘羊对先帝临终安排最为不满，他手握财权，掌天下盐铁，大王为何不积极拉拢，若得此人帮助，大王还用兴兵数万，驱驰千里吗？”

“政权交替最易生变，霍光等人能处理好长安事宜，长安之外能安然无虞吗？外有匈奴磨刀霍霍，内有百越、朝鲜、夷狄民心思变，和西域刚有起色的外交未尝不隐藏着危机，只须耐心等待，初执国柄的霍光如何会不犯错误，不露破绽，那个时候，大王再予以痛击，必事半功倍。”

“孙先生莫非想藉此拖延好扩张个人势力？”寿西长对孙纵之掌情报事颇有微词，孙纵之又不肯将情报与他人分享，早惹得他人怨声不断，“弗陵非先帝子，霍光行赵高事，大王有扶苏之冤，振臂一呼，天下必云起影从，拖延一时一刻都会贻误时机。”

“便依寿先生的谋划，诸位念在寡人薄面，还望精诚合作。”

孙纵之垂下头，燕王终究是沉不住气，只是可惜了他步步为营的谋划。

岑陬死得突然，甚至没来得及交代后事。他只一个儿子，是左夫人所生，尚在襁褓，虽和解忧公主两情相悦，却始终没得子嗣。

十多年时间汉朝在乌孙的影响力日趋巩固，但是亲近匈奴的贵族仍掌握着乌孙的命脉，大禄在昆莫弥留之际曾答允襄助昆弥保全一个完整的乌孙，但长期受游牧文化熏陶，加之近臣怂恿，终与岑陬分裂，当时汉朝正经历巫蛊之痛，此后外交政策收缩，便未顾及乌孙情况。

左夫人抱着孩子，安静地看着解忧公主，名义上左夫人地位更高，实际上解忧和她的侍女冯嫽在昆弥治下更受爱戴，她母子的命运其实掌握在汉朝公主的手中。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还想听听姐姐的意见。”解忧公主从来都很客气，“大禄当年分走乌孙一半兵力，从此乌孙萎靡不振，大禄的儿子翁归靡为人谦和，有君子之风，如果我们请他摄政，则可促成乌孙重新统一。我们与他约定，待泥靡成年，再归还权力。”

左夫人心里清楚，此事不容她说不，翁归靡亲近汉朝众所皆知，大禄旧臣很多不买他账，若得昆弥部奥援，他将取得压倒性优势，而解忧此举，又恰恰能促成乌孙的再度统一，如此恢复其在西域的影响力，同时和翁归靡联手，继续汉化他们的部落。这未尝不是一个对各方面都有利的选择，她的太子太弱小了，弱小到不能整合乌孙中的亲匈势力，泥靡还需要时间成长；乌孙需要统一；汉朝需要在西域持续施加影响。

“就依妹妹的。”

益州太守上书请皇帝派兵增援以平复夷民之乱。

西南夷事务是霍光履历的真空地带，收复滇、夜郎后，通西域之路迟迟不得开凿，后来夷民数反，平定西南以郭昌、卫广为将，二人皆是大将军门生，霍光始终没能插手西南事。

派往益州晓谕新君登基的使臣的人头装在匣子里散发着臭味摆在堂下，郡守的使者已是第三次恳求大司马大将军出兵协助益州平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