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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第2页）

尹清答得坦然：&ldo;倘能复国，则割所占州土三分之一与北戬。&rdo;

她闭了闭眼，&ldo;此番我若出使北境，你们必定是不打算再让我回京了，对不对？&rdo;

尹清沉默片刻，忽而起身走至她身前，一撩袍，单膝跪了下去。

&ldo;大人本是前朝贵胄，当年郑国公本是无罪，可平王却尽诛孟氏全宗，此乃大人亡国破家之仇，不可不报。&rdo;他低着头，一字字慢慢地说道，&ldo;二十年来北地诸路人心浮动，一朝得知我中宛皇嗣存世，响附复国者何其多也。大人此去北境，自有专人将大人从金峡关接到舒州，到时称帝复国之业，全听大人裁决。&rdo;

她轻望着他，&ldo;算下来你比我还小一岁，何故会对此事如此尽心致力？&rdo;

他眉头皱起来，&ldo;当年平王尽诛孟氏，郑国公阖府上下皆为皇城司官兵所杀，先父亦不能勉。大平皇室于我亦有亡父破家之仇。&rdo;

孟廷辉静了半晌，目光渐凛，&ldo;说到底，不论是否由我出使北境，北面都断无止战的可能，是不是？&rdo;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

二十年来的数千个日夜，多少人殚精竭虑忍辱负重，所图不过这一刻，又怎可能轻言放弃。

她道：&ldo;既如此，我定会竭力说服朝中上下，由我出使北境。&rdo;

尹清慢慢站了起来，却道：&ldo;大人自始自终未问我是如何知晓大人身世的，也自始自终未有迟疑惊诧之情。大人竟也不好奇自己当年是如何被人送去cháo安的？&rdo;

她舒眉，&ldo;有甚么好问的？不过是孟氏被冤、全宗被诛，而我却成了漏网之鱼，侥幸活到了今日。至于我当年是如何去了cháo安，纵是知道了又能如何？&rdo;她看向他的眼神中有些嘲意，&ldo;更何况，挨到现如今这剑拔弩张的份儿上，即便是你们寻错了人，而我并非是孟昊的亲生女儿，只怕你们也顾不得在乎了。&rdo;

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看见她这副沉淡的神色，终是什么也没说。

本以为一旦得知这些事情，她定然会大惊失色，谁知她却从头到尾都是如此镇定。

许久，她才挪动了一下身子，声音愈发低下去，&ldo;朝中可就只你一人知晓我的身世？&rdo;

尹清皱着眉点头。

她沉吟少许，道：&ldo;我知你们图策已久，盼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造此乱势。此番诱我往赴舒州，想必是要将这前朝遗嗣之名大肆张告天下，以正复国之名，而广招前朝遗老旧族。你们欲令我称帝，也不外乎是想要师出有名罢了。&rdo;

他听得脸色有些发僵，&ldo;大人身为孟公之女，岂会不愿报此国破家亡之仇？&rdo;

她弯了弯唇，但眼中却是一点笑意都无：&ldo;亡国破家之恨固不可忘，但我亦非受人摆布之辈。我虽允你出使北境，却也要你允我一事，方能成此称帝复国大业。&rdo;

&ldo;何事？&rdo;尹清问道，语气透着些许迟疑。

孟廷辉抬眼看向他，&ldo;在我离京之后，非得我令，不得将我身世一事大白于朝中天下。&rdo;她稍稍一停，垂睫又道：&ldo;尤其不能让皇上知道。&rdo;

章一三三轻别离（上）

尹清微微点头，&ldo;我本也没打算在朝中掀这一出浪。大人一日未到舒州，此事便一日不可告白于朝中。倘让皇上知晓，以其手段雷霆之势，必不能容大人存活于世。&rdo;

她眼中忽而透出些光，转而又逝，口中淡道：&ldo;是啊。&rdo;

外面天边露白，晨曦淡扫窗橼，有鸟儿轻鸣的声音偶尔传来。

孟廷辉起身，伸手捻熄了灯烛细苗，道：&ldo;时已不早，怕枢府会有人四处寻我，我先走一步。&rdo;

尹清注视着她，良久才又拾笔，重新摊开一张纸。

外面晨风极是冷洌，远天青白云雾一片混沌，半盏银月尚未褪去，依旧挂在殿角斜处。

她走着，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发冷。

足下好似是柔软云端，一步一空，人像是一不小心就会栽下去。

不是不惊，不是不疑，只是惊疑亦无用。

自幼便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却不想有朝一日竟会从天而降这一脉血海深仇来。

她不敢肯定自己真是这等身世，可是她肯定与否，都已不重要。

那些亡国之恨破家之仇，那一杆杆银枪一簇簇利箭，浑然拼就成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精准地朝她罩下来，令她避也避不开。

北地那数万前朝遗民所聚之由，不过就是她这一个前朝皇嗣的名号。

是与不是，根本不是她眼下能自己说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