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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第1页）

不过展眼功夫，便有悉悉索索的踏雪之声传来，偌大的演武场里立即黑压压地站了一地的人，虽是仓促集合却也井然有序默然不乱。队首之人冲什翼珪一抱拳：&ldo;大人！&rdo;

什翼珪只是轻轻地恩了一声‐‐他本就少年老成，此刻更是加意沉着，缓缓踱步在这四方列阵边绕行了一圈，他的声音一如脚下牛皮靴踏在雪地一般清晰而沉重：&ldo;今日集合如往常一般迅捷，可见昨夜宫中夜宴尔等并未豪饮，很好。&rdo;他停住脚步：&ldo;你们都是战场上死剩之人，有口气在，得口饭吃，已经是天子恩典了！宫中锦衣玉食与你们无半点相干‐‐都听明白了？！&rdo;

仅着单衣的少年们在雪地上轰然跪下其声震天：&ldo;谢皇上，谢大人！&rdo;

什翼珪迈步走向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地的少年，扬声道：&ldo;早与你们说好了的，今日依旧淘汰赛制，二人一组，胜者留下输家滚！&rdo;自攻下新平，关中初定始，任臻便授意网罗资质上佳的半大孩子，编入宫中禁军操练，以为亲兵，号&ldo;虎贲营&rdo;。什翼珪得了差事，却并不依言在长安城内去找，翻特地到城外四处搜寻战地孤儿，不分种族年龄出身，只要一个&ldo;悍&rdo;字‐‐能在战火之下的废墟里争得一线生机的，没有一个良善之辈，为了争抢半个窝头，一瓦残羹，他们就敢下死手。而且全都是无父无母无家无国，谁给饭吃，他们就敢为谁誓死效忠！

什翼珪双手环胸，淡漠地看着这群与他年龄仿佛的少年们殊死对决‐‐说是比赛，但全是以命相搏‐‐外头天寒地冻的是什么世道，他们每一个都清楚的很，所以，没人想滚，也不敢滚。一道鲜血伴随着一声惨叫溅上他的面颊，他以拇指信手抹了，放在唇边一蹭，热气腾腾地还未被冰雪侵蚀，带有一点温暖的香甜。最先解决对手向他复命的黑面少年微喘着上前复命，什翼珪对着这个比他还小一两岁的孩子一点头，上前查看，方才倒地之人竟是已死透了，身下晕出一大摊鲜红的血泊，在白雪上触目惊心。他漠然地以脚尖拨动尸体，冷笑地一踢死者下腹：&ldo;穆崇，你使阴招。&rdo;

本来采取淘汰制便是为了选拔，不为害人性命，因而规定统一使用钝刀，那死者下腹却是从脐下被一利刃划破，疾转而上，直刺入心脉，那五脏六腑俱是绞碎了，才流了这么多的血。&ldo;下手够狠啊，和他有仇&rdo;什翼珪以脚随意拨弄地上艳红的白雪，状甚随意地问道。

那唤作穆崇的少年一张脸上烟熏火燎地全是血汗污垢，已然辨不清五官相貌了，他偏过头瞟了一眼，自自然然地答道：&ldo;不认识。&rdo;

&ldo;那为何要他的命？你身手不错，真打下去也不至输。&rdo;

穆崇望天想了半晌，末了摇头道：&ldo;我饿了，急着去吃饭。&rdo;

什翼珪爆出一声笑来，命人去拿来肉食犒赏穆崇‐‐这个野小子够劲儿，他在他身上看见了另一个自己，更粗野更悍勇更放肆还不用压抑和伪装。他饶有兴致地问道：&ldo;听你口音，也是代人？原先家里做何营生？&rdo;

穆崇正蹲在地上捧着海碗狼吞虎咽，闻言含含糊糊地答道：&ldo;不知道，我睁眼开始就跟着我爹四处逃难，好不容易到了长安，爹死了，我就一个人过，东偷西抢的，反正也没饿死。&rdo;

什翼珪已猜出此人与自己都是代国人，当年苻坚灭代之时，被一并从并州迁至关中‐‐他是皇族俘虏，故而还得三餐饭食，苦的有限；这孩子可想而知过的是什么日子，不讲来历不讲故国不讲感情不讲是非黑白，唯一执念便是生存。

正在此时，虎贲营的队长小步跑来，在什翼珪耳边道：&ldo;大人……今日……有两个迟到的，刚没敢过来，一直在外头雪地里跪着请罪。&rdo;

什翼珪偏过脸道：&ldo;什么原因？&rdo;

&ldo;说……说是昨晚贪杯，今天就醉的起不了床‐‐&rdo;

什翼珪笑了笑：&ldo;虎贲营刚成了建制，就有人要坏我规矩？你说当如何处置？&rdo;那小队长吓到色变：&ldo;大人，我立即回去杖责二人！&rdo;

&ldo;杖责？不必了。&rdo;什翼珪笑容不变：&ldo;既是今日起不来，那就让他们永远都起不来罢！&rdo;

&ldo;大，大人……&rdo;那小队长因犯事二人乃是同乡，不免面有难色地哀求数句，原想大事化小，不料什翼珪先还是一派平静地听，忽后甩手狠命一抽，他猝不及防地被甩飞出丈余之远，惨叫着重重坠地，砸起一地白雪。

什翼珪在纷扬雪沫中将手搭上穆崇的肩：&ldo;出去解决那两个废物，你就是队长。&rdo;

穆崇意犹未尽地吸溜了一大口肉汤，才抹着嘴砸吧着起身出去。

不过须臾，他便转身回来，衣袍上都是一片连一片的新鲜血渍，那下摆已被浸染成湿淋淋的一片墨色，随着他的脚步一滴一滴地在雪地上留下无数蜿蜒触目的红痕。

穆崇又蹲回他身边，继续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