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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鸽派理论及其他（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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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鸽派理论及其他

处理玫瑰露事件时，平儿讲了几句话：

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没事，方是兴旺之家。若得不了一点子小事，便扬铃打鼓的乱折腾起来，不成道理。如今将他母女带回，照旧去当差，将秦显家的仍旧退回。再不必提此事，只是每日小心巡察要紧。

这几句话可以算是鸽派理论的精髓：兴旺之家不要乱折腾，即使有问题也要避免闹大，保持稳定、保持和气最好。

平儿……说毕，起身走了。柳家的母女忙向上磕头，林家的带回园中，回了李纨、探春，二人皆说：“知道了，能可无事，很好。”司棋等人空兴头了一阵。

这就看出山头来了。柳家的母女叩谢，其实不应止于叩谢；司棋总体并非可厌人物，但从山头的角度看她其实是站在可厌至极的赵姨娘、贾环和一些婆子们这边的；林之孝家的倾向不详，但秦显家的头一个要感谢的人就是她。

那么平儿的鸽派理论是不是站得住呢？

让人闹心的是，世上的理总是两面说着的，有正题就有反题，都有精彩处。

与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论并立的还有防微杜渐论、见微知著论，叫作“千丈之隄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韩非子），叫作“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刘备）。就是贾母，也有这种由小及大、上纲上线的警惕性，而这种警惕很可能成为鹰派理论的基础。

在宝玉因未完成功课而假造出一件被惊吓的治安事件之后，贾母分析说：

我必料到有此事。如今各处上夜都不小心还是小事，只怕他们就是贼也未可知。

贾母偶尔露峥嵘，语出惊人。

当下邢夫人并尤氏等都过来请安，凤姐及李纨姊妹等皆陪侍，听贾母如此说，都默无所答。

贾母突然上火，使众人嘿然。

独探春出位笑道：“近因凤姐姐身子不好，几日园内的人比先放肆了许多。先前不过是大家偷着一时半刻，或夜里坐更时，三四个人聚在一处，或掷骰或斗牌，小小的顽意，不过为熬困。……半月前竟有争斗相打之事。”贾母听了，忙说：“你既知道，为何不早回我们来？”

贾母平常是不管事的，平常不管人的管起来了，这本身就说明将会出现异常情况了，事情要麻烦。

贾母忙道：“你姑娘家如何知道这里头的利害！……殊不知夜间既耍钱，就保不住不吃酒；既吃酒，就免不得门户任意开锁；或买东西，寻张觅李，其中夜静人稀，趋便藏贼引奸引盗，何等事作不出来。……这事岂可轻恕！”

简单地说，统治有信心时，鸽派是受欢迎的；统治信心减弱时，同样的事情，鹰派才显出有效性权威性乃至忠诚性来。鸽与鹰，都是统治所不可缺少的，所以才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说。

至于在《红楼梦》中，还是平儿的鸽派可爱一些，她保护的是貌美的五儿与一心巴结宝玉的柳嫂子；出洋相的是一副小人嘴脸的秦显家的——乱中夺权，一上台就找前任的茬子，东拉西扯，极不正派，她的夺权的短命大快人心。贾母的突然鹰派与上纲上线，结果是造成了后来的搜检大观园，亲者痛，仇者快，用实践证明了她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