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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第1页）

我忙道：&ldo;公公请起来说话。&rdo;

商总管推开芳馨，芳馨只得直起身无奈地看着我。商总管道：&ldo;请大人容奴婢说完，奴婢才起身。&rdo;

我只得向芳馨道：&ldo;上茶给商总管。&rdo;芳馨命小丫头搬了一张杌子放在商总管面前，自从茶壶中斟了一杯茶放在上面，方回到我身边侍立。

商总管道：&ldo;多谢大人。&rdo;说罢将茶水一饮而尽，&ldo;大人容禀。大约半个月前，慧媛娘娘亲自带了宫人拿了好些金银布帛来内阜院，说国家正在向西北用兵，恐怕少钱使，所以特地来拿了积蓄，要捐给国库。&rdo;

芳馨冷哼一声，终是忍住了没有插口。只听商总管接着道：&ldo;自从大人那一年往国库捐了皇后赏下的金锞子，后宫多有效仿。但像慧媛娘娘这样一次捐了这么多的，恕奴婢直言，便是颖妃、昱妃和婉妃也没有过。&rdo;

我淡淡笑道：&ldo;慧媛是最得宠的，多得些赏赐，便多捐些，也不为奇。&rdo;

商总管道：&ldo;是。奴婢收了慧媛娘娘的物事，当着她的面将钱物记录在册。&rdo;

我心念一动，紧紧握住了桌角，右手无名指的素银指环磕在桌沿上，笃的一声轻响，芳馨不禁侧目：&ldo;且慢！&rdo;商总管顿时呆住，住口不言。我沉吟片刻，又道：&ldo;慧媛是不是问你要账册看？&rdo;

商总管露出愤恨和痛悔的神情，几乎要哭了出来：&ldo;大人料事如神。慧媛娘娘说，她想瞧瞧历年往国库捐赠的账册，看看都是谁往国库捐钱了。慧媛娘娘刚捐了那么大笔钱，要瞧往年的账目，奴婢虽然知道不合规矩，却也不好不给。况这账上的钱物都去了国库，与内阜院无关，这才敢拿出来。慧媛娘娘便将过去五年间的账册都翻了一遍，直坐到太阳落山才回去。&rdo;

我侧头望一眼芳馨道：&ldo;原来她是这样看到账册的。&rdo;

芳馨疑惑道：&ldo;花些钱便能看到内阜院的账册，法子是巧。只是，慧媛看的账册并不是内阜院的流水帐，她又是如何知道有人中饱私囊的？&rdo;

商总管摇头道：&ldo;奴婢并没有给慧媛看内阜院的流水账。可是不知为何，过了两天李都知忽然来传旨，下令查账。于是慧媛带着几个心腹之人在十余日间，细查了历年的账目，将库房钱物统统点算了一遍，查出许多弊端来。&rdo;

我瞥了芳馨一眼，微微冷笑：&ldo;这样大的事情，我怎么从未听说过。&rdo;

芳馨眉心一动，面有羞愧之色：&ldo;这……是奴婢疏忽了。&rdo;

商总管忙道：&ldo;这不能怨姑姑。慧媛娘娘说，奉圣旨严查内阜院账目，不能走漏一点儿消息。若外面有一丝风声，就要治奴婢们的罪……&rdo;

芳馨将手中的绢帕绞成一团：&ldo;这一下，颖妃娘娘可措手不及了！&rdo;

商总管道：&ldo;慧媛娘娘不但查出钱物账目不符之处，还揪出好些贪弊之人。直到慧媛娘娘回过陛下，颖妃娘娘才知情。&rdo;

我冷冷道：&ldo;回过陛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rdo;

商总管道：&ldo;也就是今天晌午的事情。&rdo;

芳馨仍不肯放过自己的疑惑，追问商总管道：&ldo;慧媛究竟如何肯定内阜院账目有差错？&rdo;

商总管面色苍白，低头道：&ldo;这……奴婢实在不知。&rdo;

听到此处，商总管的来意我已全然明白。从定乾宫回来，本就疲累，听闻此事，又觉失望无聊。我揉着额角，闭目叹息：&ldo;颖妃娘娘听说此事，一定大为光火。娘娘是不是责备公公将内阜院的账目给一个不相干的人看？究竟要如何处置公公？&rdo;

商总管连忙叩首，涕泪横流：&ldo;正是如此。颖妃娘娘要将奴婢革职赶出内阜院，到外宫去做苦役。&rdo;

慎妃做皇后的时候，商总管是慎妃的心腹，风光煊赫。慎妃退位，陆皇后不计前嫌，又提拔他做了内阜院的总管，说一不二。即使在历星楼服侍慎妃的最艰难的那两年间，他也不曾吃过什么苦头。一旦被革职驱赶，沦为最低等的婢仆，对于商总管这样的权监来说，直比死了还要难受。他又泣道：&ldo;奴婢在宫里无亲无故，在内阜院又独来独往，又并非颖妃娘娘素所信得过的，况且弘阳郡王殿下也出了宫。奴婢是走投无路，这才来求大人的。求大人大发慈悲，向颖妃娘娘美言几句，饶过奴婢这一次吧。&rdo;说罢伏地不起。

忽听门外有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道：&ldo;商公公竟还有脸来求朱大人。&rdo;抬眼看时，却是颖妃的侍女淑优走了进来。淑优行过礼，向我道：&ldo;娘娘命奴婢向大人请安。&rdo;说着白了一眼商公公，毫不掩饰轻蔑之情，&ldo;却不想碰见商公公在此。早知如此，娘娘当时就该撤了商公公的总管之职。娘娘还想他自己请辞，也好给他留些体面呢，真是白费了这个心。&rdo;

我叹道：&ldo;公公先起身，且到偏厢稍坐片刻。&rdo;芳馨连忙上前扶起商总管，带他出去。

淑优看向商总管的目光中充满了责备与怨恨，直到商总管的身影全然消失，才露出了惊恐和委屈的神情。她转过头来，顿时双眼一红，攥着帕子道：&ldo;奴婢失礼了。&rdo;说罢重新行了一礼。

我亲自斟了一杯茶给她，命她坐下说话。淑优道：&ldo;奴婢不敢坐。&rdo;

我微笑道：&ldo;你们娘娘差你来有什么事？&rdo;

淑优道：&ldo;娘娘说，上一次大人送去永和宫的碧螺春很好，多谢大人一直记挂着。后日梨园要排一场新戏，端阳节给两宫瞧的。还有名旦梁艳生在，娘娘请大人一道去看。&rdo;

我笑道：&ldo;都这会儿了，你们娘娘还有心思看戏，看来是胸有成竹。&rdo;

淑优叹息道：&ldo;娘娘是很生气，慧媛不声不响地就将内阜院翻了个儿。然而生气有什么用？慧媛是奉圣旨办事，真查出贪弊来，也不能怪责她。&rdo;

我赞许地点点头：&ldo;你们娘娘究竟知不知道慧媛是如何知道内阜院有臧赂之事的？&rdo;

淑优紧紧握住茶杯，粉红的指甲开始泛白：&ldo;是，娘娘是知道的。说起来这件事情还与大人有关。&rdo;

我先是不解，随即想起慧媛往日的行径，不由哑然而笑：&ldo;怎么说？&rdo;

淑优道：&ldo;慧媛看了历年来内宫向国库捐赠钱物的账册，说有好些人俸禄很少，捐赠却多，其中必有蹊跷。&rdo;

我笑道：&ldo;这其中就有我，对不对？&rdo;

淑优道：&ldo;是。大人那两年捐赠的钱物差不多是俸禄的两倍，内阜院也有两三个总管捐的比自己的俸禄还要多，因此才引起慧媛的怀疑。&rdo;

我笑道：&ldo;她查了十几日账，可查出我那些钱是怎么来的了么？&rdo;

淑优道：&ldo;但凡是各宫的赏赐给大人的，宫中都有记档，但慧媛说，就算大人将月例和赏赐全捐了，也还是有些来历不明的钱。还有，这几年以次充好、亏空公数的事情不少，比如碧螺春一项，以上中等冒充上等，这四五年间就亏空了上千银子，全都落入了齐总管的囊中。&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