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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第1页）

我心中一沉，强笑道：&ldo;度田不实不是死罪，王爷是陛下的同母幼弟，这样的罪名不过是削爵免官。当年慎妃的父亲武英候侵吞军田，他还是废骁王党呢，陛下一样留了他们全家的性命，现下他的长孙裘玉郎不一样在朝中为官么？妹妹大可不必担忧。&rdo;

若兰含泪道：&ldo;真的么？若兰听说王爷下了狱，还以为是死罪……&rdo;

我叹道：&ldo;我只是不明白，王爷这样聪明的人，为什么会犯糊涂，步武英候的后尘？&rdo;

若兰伏枕喘息片刻，欲言又止，如此再三，这才道：&ldo;实不相瞒，度量军田的事情若兰在西北便听王爷提过，王爷说什么魏尚……什么李牧[71]的，若兰也听不懂，后来王爷便再也没有和若兰说过了。&rdo;说罢用热切的目光看着我，企盼我解答她多年的困惑。

我却心惊地说不出话来，手一松，帕子从若兰的胸前滑落在地。

战国时赵将李牧，&ldo;军市之租皆自用飨士，赏赐决于外，不从中覆也&rdo;，汉云中太守魏尚&ldo;军市租尽以给士卒，出私养钱，五日一杀牛，以飨宾客军吏舍人&rdo;，二将皆是黜陟刑赏，专制于外，如此方&ldo;北逐单于&rdo;&ldo;匈奴远避&rdo;。

原来高思谊少报军田之数，是为了&ldo;出私养钱&rdo;&ldo;飨宾客军吏舍人&rdo;，为他所用。往好处说，是为了让士卒&ldo;终日力战&rdo;；往坏处说，便是聚养私甲，意图谋反。

西北不是有天子气么？前几日不是还有&ldo;彗孛大角&rdo;的天象示警么？皇帝眼中的杀意又是为谁而起？若兰，你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

我不动声色地俯身慢慢拾起帕子，心中转过千般念头。若兰见状，露出担忧的神色：&ldo;姑娘……&rdo;

我直起身子，扶着腰笑道：&ldo;整日在书案前面坐着，腰骨都僵硬了。&rdo;

若兰微微松一口气，眼中仍有狐疑之色：&ldo;姑娘公务繁忙，也要保重身子。&rdo;

我微笑道：&ldo;我的身子算什么？现下最要紧的是你的身子。好好生下孩子，王爷一定能回府的。&rdo;

若兰正要答话，忽然阵痛袭来，她咬着苍白的唇，倒在枕上。她顾不得疼，喘息道：&ldo;那若兰求姑娘的事情……&rdo;说着向我探出左手。

我忙用双掌合住她的手，柔声道：&ldo;我答应你，尽力一试。&rdo;

若兰含泪道：&ldo;如此，我便放心了。&rdo;说罢泪珠滚滚，沁入她散乱的发际。她尽力向后仰了仰，抚着颈下那只发黄的麻枕，&ldo;这只枕头，是于姑娘初到西北的时候fèng制的。那时还不得王爷的照拂，于姑娘和我们同睡在一张通铺上，三个人枕着同一只枕头……就是这只，姑娘摸一摸。&rdo;说着拉过我的手。枕头触手硬实粗糙，清凉cháo湿，因为fèng了许多补丁，到处是泛黄的针脚，如日积月累陈旧而苦难的回忆。

若兰道：&ldo;姑娘和我们于姑娘是自幼的好友，这一次若兰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于姑娘。若兰死不足惜，只盼望下去见于姑娘的时候，于姑娘问若兰王爷如何了，若兰也有话可答。&rdo;

我叹道：&ldo;别胡思乱想，也别说话了，好生养着力气吧。&rdo;

若兰直起身子，凭空连连叩首：&ldo;如此……若兰死而无憾。若兰恭送大人回宫。&rdo;说罢深深垂下头，谦卑而平静，仿佛朝拜，又仿佛诀别。直到我退出她的屋子，她也没有改变姿态。

夜色沉沉，虫鸣啁啁，周遭空静，仿佛一切都有条不紊、从容不迫。我累极了。哪怕在小书房批阅到深夜，哪怕面对皇帝对国事的诘问，哪怕与陆皇后周旋，哪怕竭尽全力笼络玉枢，我也没有这样疲惫过。最艰难的时刻才刚刚开始。前方一片黑暗，身后是若兰房中明亮的灯光，一如她渴盼的目光，催促我前进。我已无路可退。

我深吸一口气，吩咐道：&ldo;绿萼，去唤黄姑姑上来吧。&rdo;

第十四章君子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