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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第1页）

高曈亦是姨娘所生，却得嫡母和兄嫂如此信任，不但启春带在身边会客，还被王府推荐进宫选女官，更在王妃病重之际，代嫡母大胆筹谋。她对高旸的痛惜与关切，着实令人动容。我却无法安慰她，于是转了别话：&ldo;世子殿下如今可还好么？&rdo;

高曈道：&ldo;他们把哥哥关在最通风的地方，每次出来见人时，也都让他沐浴更衣。只是牢饭难以下咽，哥哥瘦了些。牢房闷热，又多蚊虫，哥哥身上到处又红又肿。&rdo;

我微笑道：&ldo;世子自幼习武，习武之时，吃的苦比这些多。&rdo;

高曈道：&ldo;虽然如此，母亲还是心疼不已。再加上哥哥入狱半个月，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提审，真真是寝食难安，度日如年。&rdo;

我淡淡一笑道：&ldo;王妃爱子心切，自然寝食难安。世子殿下在狱中可也是寝食难安么？&rdo;

高曈欲待答话，忽然一怔，侧头思想片刻，含一丝疑色道：&ldo;这……好似并没有。哥哥很镇定，每当母亲去看望时，哥哥还时常宽慰母亲。&rdo;顿一顿，又道，&ldo;母亲放心不下，也问过狱吏，哥哥每日都做些什么。狱吏说，哥哥不是静坐，便是看书，夜来无事，便脱了衣裳练功，每日睡得早，起得也早，沉默寡言，也不与旁人交谈。狱吏还说，常听人说起哥哥在桂阳剿灭南蛮的英勇果决，却想不到哥哥是这样一个沉稳安静的人。&rdo;她微微松一口气，露出欣慰的笑容，&ldo;如此说来，莫不是哥哥心中已有成算？&rdo;

我微笑道：&ldo;既然世子殿下不以为苦，王妃和小姐大可宽心。&rdo;

高曈垂头叹道：&ldo;只要哥哥还在牢狱中一天，母亲是怎么都宽不了心的，我又是个最没用的人。如果嫂嫂在府里，母亲也不用怕那些姨娘了。&rdo;

我关切道：&ldo;世子出事后，府上给启姐姐送信了么？&rdo;

高曈道：&ldo;嫂嫂偶尔写信给母亲，虽说也会告诉母亲自己在何处，但在一处总不过日，不待回信送到，便又去了别处。现下不知嫂嫂在何处。&rdo;

我又问：&ldo;去启姐姐的娘家问了么？&rdo;

高曈道：&ldo;如何没去？抚军将军府的人说已经传信给嫂嫂了，却不知她收到没有，至今也是音信全无。嫂嫂当真无情。&rdo;说到此处，不自觉已闪过失望与怨恨的神色，随即扬眸感激道，&ldo;幸而哥哥身边还有大人‐‐&rdo;见我神色一冷，忙接口道，&ldo;肯去瞧他。母亲常说，大人是最聪明的，只要有大人在，母亲就放心许多。大人若能早些来看哥哥就好了。&rdo;

我默然，只转头望着窗外。月光照亮了青石路并不齐整的fèng隙，丝丝闪着银光扭曲飞旋的向后急退，如急开急败的花，被滚滚车轮死死压住，不给它们第二次盛开机会。这就是我和高旸的命运，一切已逝，多说无益。

高曈见我不理会她，便不敢再说。良久，我亦觉失礼，于是道：&ldo;启姐姐一定会回来的。&rdo;

高曈垂头道：&ldo;是。&rdo;如此直到我们到达黄门狱，彼此再不交一语。

黄门狱在皇城东北角，原属于御史台，是御史台北狱，用以关押王公贵族、文武百官之中犯了大罪的jian慝之人。皇帝登基的前十年间废骁王党一众官员一直在此关押受审，听闻许多官员在此不堪酷刑，或屈招，或身死。久而久之，这座监狱被冠以东汉末关押党锢、制造无数冤案的那座恐怖监狱的名字‐‐黄门北寺狱。后来竟连皇帝自己也这样唤它。东汉司隶校尉李膺便是被关在此处，后遇大赦，&ldo;天下士大夫皆高尚其道&rdo;。与窦武合谋欲废杀宦官的陈蕃，也被关入此处，众宦官&ldo;即日害之&rdo;。

高旸的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因是亲王世子，竟也被关到了此处，可见皇帝从来没有放松对信亲王一家的戒备‐‐尤其是有声绩又有军功的信王世子高旸。

第十五章天何言哉

狱吏身着赭色官服，又高又瘦，甚是精明干练。高曈一到，便悄无声息地引她进去坐着。我和另一个丫头挽着要送给高旸的衣物与吃食，一直低头跟随。待高曈坐定，那狱吏看了我一眼，躬身向高曈道：&ldo;请恕小人斗胆……&rdo;说着抬手一指，&ldo;这位姑娘似乎从未见过。&rdo;

高曈端起茶盏微微一笑道：&ldo;这是王妃最宠爱的琉璃姐姐，先前一直在王府侍疾。近来王妃稍好些，又有很要紧的事情要与世子说，这才遣了出来。&rdo;

那狱吏沉默片刻，又道：&ldo;这位琉璃姑娘，似乎不爱妆扮。&rdo;

向来王公妃主身边最得宠的奴婢，穿戴都不失华贵，我今日的打扮，确是简朴了些。这狱吏问得倒也仔细。高曈微一冷笑：&ldo;王妃正病着，琉璃姐姐如何还能妆扮？&rdo;

那狱吏神色一凛，腰弯得更厉害，头也几乎垂到了胸口：&ldo;是。小姐恕罪。世子殿下就在里间，请小姐移步。&rdo;

我跟随高曈走入东面里间的小屋，只见一个瘦削的白色侧影端坐在桌前。一袭交领长衣，衣带松颓，长发松松绾在脑后，半湿半干，虽听见有人进来，却一动不动。高曈迎了上去，盈盈一拜：&ldo;哥哥，彤儿来瞧你了。&rdo;

高旸眼中溢出一抹喜色，语气却波澜不惊：&ldo;无事便在家中侍奉母亲，何必总来？被人知道了也不好。&rdo;

高曈在我面前不掩饰她的愤懑与焦虑，在高旸面前却柔顺而乖巧：&ldo;如今天气热，母亲不放心哥哥，这才遣我来。彤儿若赖在家里，母亲才要生气了呢。&rdo;

高旸笑道：&ldo;如今这个家，只有你服侍母亲，我才放心。&rdo;又关切道，&ldo;父王好么？母亲的病好些了么？&rdo;

高曈道：&ldo;父王身子很好，母亲的病也好了许多。&rdo;

高旸道：&ldo;那便好。请妹妹回去代我向双亲请安，请二老不必牵挂。&rdo;

高曈妙目一湿，笑容依旧娇俏，双手在高旸身上一推：&ldo;哥哥在这里，父王和母亲怎能不牵挂？每次都说&lso;不必牵挂&rso;，这一次，彤儿可懒怠说了。待哥哥出去了，自己对二老说去。&rdo;

高旸抬头一瞧，露出长兄最慈爱、最怜惜的笑容：&ldo;好妹妹，自会有这样一天。&rdo;

高曈强颜欢笑：&ldo;哥哥，母亲命彤儿带了许多吃用的东西来。哥哥换下来的衣物，也交给彤儿带回府吧。&rdo;说罢一抬左手，我和小丫头忙将带来的物事堆放在桌子上。

高旸向高曈笑道：&ldo;我在这里坐牢，倒像是来享‐‐&rdo;说着一手拍在包袱上，无意间瞧了我一眼，先是双目圆睁，随即眉头一拧，顿时呆了，剩下&ldo;福&rdo;字便没说出口。

高曈忙道：&ldo;母亲有很要紧的话命琉璃姐姐嘱咐哥哥。&rdo;高旸只顾看我，也不理会高曈。高曈的目光在我和高旸之间流转不定，好一会儿才向我道，&ldo;琉璃姐姐，你在这里陪哥哥说话，我和小雪去去就来。&rdo;说罢携了小丫头的手退了出去。

一开门，只见那狱吏正守在门口，见高曈出来，便问道：&ldo;小姐怎地才说这么一会儿便出来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