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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第1页）

我在历星楼前驻足，望着狂风卷起漫天紫红花雨，如受了酷刑的心伤，渗出点点血雾：&ldo;启姐姐是自己瞧出来的，并不是谁告诉她的。&rdo;

芳馨更是不解：&ldo;这如何瞧得出来？自世子成婚后，姑娘只见过世子两次。一次是遇刺的那日，还有一次便是昨夜。小王妃是如何‐‐&rdo;

&ldo;不，是三次。&rdo;还有一次是我回宫之前的一夜，我从信王府吃酒看戏出来，在汴河畔遇见匹马独行的高旸。因我的马受了惊，震碎了马车上的风灯，高旸将仅有的一盏灯留给了我，自己却摸黑回府。事后偶尔想起，也还是有些淡淡的感念。只是我从未对芳馨说过。

芳馨道：&ldo;什么三次？&rdo;

高旸见我在景灵宫遇刺，那仓皇后怕的眼泪，如何能逃得过启春的眼睛？我摇了摇头，淡淡道：&ldo;君子&lso;察言而观色&rso;[102]，对启姐姐这样聪慧通达的人来说，一次足矣。她不说破，是因为她&lso;虑以下人&rso;，顾及我和她的姐妹情谊。倒是我自己莽撞，多口问了一句。&rdo;说着口角一扬，嘲讽一笑。

芳馨道：&ldo;姑娘问什么？&rdo;

我微笑道：&ldo;我问启姐姐，她怪不怪我去黄门狱看望世子，她回答，不怪。&rdo;

芳馨释然，笑道：&ldo;小王妃与姑娘多年挚交，又看重彼此的情义，可说是心意相通了。奴婢也想不出姑娘和小王妃在一起时谈论男欢女爱、妻妾嫡庶的琐事。&rdo;说着扶起我踏着满地落花继续前行，&ldo;那姑娘告诉小王妃世子的事情了么？&rdo;

我摇头道：&ldo;没有。&rdo;

芳馨愕然：&ldo;姑娘为何不将此事告诉小王妃？明明已经对世子无情，却为何独自承担？小王妃若误会了姑娘，那可怎么好？&rdo;

欺君之罪，说又何益？我一脚踢碎脚下的落花：&ldo;她误不误会，我并不在乎。&rdo;

芳馨叹道：&ldo;若说姑娘还指望出宫去能嫁给世子，这还可一说，但姑娘明明并无此念。姑娘如此自苦，究竟是为什么？&rdo;

这样一想，连我自己也觉得愚蠢得可堪一哭：&ldo;子曰：&lso;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rso;[103]说句话，递本书，本就是我职责所在，也是举手之劳。何乐不为？&rdo;

第二天一早，我命小钱出宫去买了些粗糙的纸张和墨条回来。午膳后，我顾不得午歇，便又命绿萼寻了一方新砚台出来研墨。绿萼一面研墨一面抱怨：&ldo;这墨涩得很，和宫里的好墨如何能比？姑娘放着好东西不用，为何要用它？&rdo;

我要依照高旸的嘱咐亲自篡改&ldo;刘灵助&rdo;的笔迹，如何能用官用的上等纸张和宫中的云头如意墨条？我笑道：&ldo;先把我那本钟繇的字帖拿过来。&rdo;

绿萼不敢多言，忙把字帖拿了过来。我照着钟繇的字帖将&ldo;刘灵助&rdo;奏疏上的字一一寻出，描摹了几遍，待笔势通顺，便有八九分形似。纯熟后，方敢将纸蒙在字帖上描写，数遍后，才能一气呵成。绿萼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不敢多言。待一切完备，日已偏西。于是我将绿萼遣了出去，独自一人用钟繇的笔迹描了&ldo;刘灵助&rdo;的上书，并在发生天子气的日子中添了一笔‐‐&ldo;乙亥年壬午月壬辰日&rdo;，也就是咸平十八年五月二十一日。

五月二十一是真，其他四日是假。添上一笔，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如此才更加迷惑。高旸仓促之间有所忽略，我代他补齐。

我没有将伪造的&ldo;刘灵助&rdo;的上书呈报给皇帝，而是塞进封套，与几本留中的奏疏放在一起，只待事情过去后再销毁。而那封照锦素的笔迹描摹的原件，被我投入火中，化为灰烬。墨条已经用尽，用剩的市卖纸张也被我烧掉。西北&ldo;刘灵助&rdo;的上书实实在在是用钟繇所开创的小楷书写的，毫无可疑。

留中、伪造、替换、销毁，本就是女录的分内之事。当真得心应手。

第二十章羝羊触藩

两天后，宫门甫开。我刚刚用过早膳，正要去定乾宫，迎面只见弘阳郡王府的芸儿带着两个丫头款款而来。芸儿身着淡松绿绸衫和白绿长裙，长长一绺银绦被晨风扬起，如柳絮纷扬，又如鱼尾灵动。她身后两个美貌少女俱身着白衣，在清晨清新的日光下，情态如烟如雾，似真似幻。

在前的端庄，在后的谦卑。数月不见，芸儿气质大变。我纳罕不已，不觉迎上几步，笑道：&ldo;稀客！自从王爷离开了府，芸姑娘还从未来过我这漱玉斋。&rdo;

芸儿疾步上前，深深一拜：&ldo;奴婢给朱大人请安，大人万福。&rdo;起身后淡然一笑，胸有成竹道，&ldo;大人往常总说要和王爷少些往来，王爷也说大人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因此奴婢不敢违拗。今日若非有要事不得不面见大人，奴婢是断断不敢进宫搅扰大人的。&rdo;

&ldo;要事？&rdo;我见芸儿隐有忧色，一想到高曜人在西北，不禁变色，&ldo;是王爷让你进宫的，还是……&rdo;

芸儿欠身道：&ldo;奴婢是奉了王爷之命特来向大人请安的。&rdo;

我见她前言不搭后语，只得道：&ldo;请姑娘进屋慢慢说。&rdo;

芸儿的手纤细柔滑，无名指和小指上各戴了一枚素银镶绿玉髓的护甲，日光下宛如层层叠叠、白翠相间的湖光山色。简单绾着双缨髻，两朵嵌珠宫花如含情双目蕴藉藏晖，正是将一颗大珍珠剖成两半分别镶嵌而成。这种专为双缨髻打造的首饰，通常一珠双生，珍珠越大越是珍贵。她头上的珍珠，足有拇指盖大小。她身后的两个丫头梳着双丫，束着银环，容貌不俗。两人站得笔直，至今不敢抬头看我。想来高曜开府后对芸儿十分宠爱，如今她也算是府中的小姐，与高曈一样的人物。内府诸事，多决于她，因此平日御下甚严。

一时进了西厢，芸儿便将两个丫头都遣了出去。芳馨奉了茶，也退了出去。刚刚坐定，我便问道：&ldo;许久不见王爷了，王爷在西北可好么？&rdo;

芸儿笑道：&ldo;王爷才到西北不过半月，一切都好。&rdo;

我笑道：&ldo;我听说王爷飞章弹劾了昌平郡王，可有此事？&rdo;

芸儿想不到我竟如此直白，不禁一怔。好一会儿方斟酌道：&ldo;正是。陛下还夸赞王爷做事雷厉风行。&rdo;

我不由好奇：&ldo;听说王爷是六月初才到西北的，如何不过半月，弹章便送到了御书房的案头？这半月之间，要把西北盐政摸透也绝非易事。&rdo;

芸儿道：&ldo;这个嘛，奴婢也不甚明白。不过奴婢听王爷偶尔说过，西北盐政的事情，早就被人告发了。奴婢猜想，王爷此去西北，一应证供证据都是齐全的，表章自然写得也快。&rdo;

裘玉郎和文泰来的弹章几乎同时送达御前，高曜接着便弹劾昌平郡王，难道只是一个&ldo;匆忙&rdo;的巧合？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芸儿这样的王府娇奴，虽然聪明，毕竟见识有限。她见我神情有异，不觉惴惴道：&ldo;王爷除了写奏章，还给大人写信了。&rdo;

我笑道：&ldo;信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