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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第1页）

小简笑道：&ldo;这大好的日子，不说也罢。此事究竟与大人也没什么干系，等大人回宫了，自然就知道了。&rdo;

他不说，我也不便追问。眼见再有一箭之地，便要出门了。我又问道：&ldo;请问公公。玉机回宫后，依旧在小书房么？&rdo;

小简笑道：&ldo;小书房的奏疏，想来是不用大人理会了。&rdo;

&ldo;那如今是谁在理会呢？&rdo;

&ldo;自从颖妃娘娘回宫修养，圣上就头痛小书房的事情。本来想请昱贵妃来，但昱贵妃不愿意过问朝政。最后亏得华阳公主聪明，见陛下烦恼，就荐了自己的侍读封女史。圣上本有些迟疑，终究敌不过公主的孝心，就让封大人去试一试。谁知竟很妥帖，就一直到如今。&rdo;

这分明是华阳公主不喜欢封若水，千方百计要将她推还给父皇。忽见小简袖起双手，低着头暗自发笑。我笑道：&ldo;什么有趣的事情？公公笑什么？&rdo;

小简猛地抬起头，茫然之中带着喜色：&ldo;这个嘛，说给大人听也没什么。大人是知道的，封大人曾是名动京城的才女，容貌、身段和昱贵妃、婉妃娘娘也不差上下，宫里原本都以为她进了御书房迟早要做妃子的，谁知快一年了，竟也没有册封。许多人输了钱，心里正不痛快呢。&rdo;

原来是这样一件无聊的事情。小简一定赢了许多钱，然而他身为最了解皇帝心意的人，是不能也不便直接落赌注的，想是有人暗中代劳。我笑道：&ldo;大家都很有闲情逸致。&rdo;

小简道：&ldo;宫里人嘛，嚼舌根，赌月钱。封大人的事情两样都占了，自然热闹。&rdo;

我忙转移了话题：&ldo;如今还是李公公和简公公轮流服侍圣上么？李公公好么？&rdo;

小简现出哀伤之色，眼中的痛心却远不如提到失子的颖妃。只一瞬，又悲喜交加起来，喜得自然通透，悲得脂粉浓重，连叹息都婉转如诉，无懈可击：&ldo;师父年老多病，已不在御前服侍了。&rdo;

我笑道：&ldo;李公公出宫养老了？&rdo;

小简道：&ldo;照理，本该厚赏，恩准他老人家出宫养老的，但不知何故，师父虽有两个亲侄儿，却不大喜欢他们，因此不愿意回家。于是圣上开恩，准师父在宫里养病。慧贵嫔特意从内阜院拨了两个人专门服侍师父。&rdo;

我笑道：&ldo;也好，宫里的大夫和药都齐全。慧贵嫔曾受过李公公的恩惠，自然会好好照料李公公。&rdo;

小简低了头道：&ldo;这是自然。&rdo;

马车已到，我抬眼望了望天色。汴城的天&ldo;密云不雨&rdo;&ldo;风行天上&rdo;[179]，生就一副娓娓道来却永远也说不完的模样。我屈膝行了一礼，微笑道：&ldo;天晚了，我也不虚留公公。公公慢走。&rdo;

刚刚回转，便见朱云在檐下低头踱步。快二十岁的少年，身材益发高大魁伟。虽然神情焦虑，步态依旧沉稳英武，不失军人风度。堂屋里一抹深翠碧影阴湿得能挤出水来。母亲端坐在上，神色暗昧不清。

朱云拉着我的手走开几步，道：&ldo;二姐，你回来之前，简公公就到了。母亲一听说是宣你回宫的圣旨，脸色就不大好看，推病去了后面。这会儿出来，想是要审二姐。二姐可要小心应对。&rdo;

朱云力气很大，薄薄的肌肤下，血脉沉沉。&ldo;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有分寸。&rdo;

朱云道：&ldo;我陪二姐进去，万一母亲生气了，我还能劝着些。&rdo;

我笑道：&ldo;不必，你去忙你的便是。&rdo;说罢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他铁箍一样的五指这才松了下来。我展袖掩去几道苍白的指印，转身进屋。

母亲的神情阴沉如铁，青灰色下透着愤怒的白。我上前行了跪拜大礼：&ldo;母亲万安，女儿回来了。&rdo;

母亲端坐如山：&ldo;起来吧。&rdo;我站起身，从善喜手中接过热茶，恭恭敬敬举过头顶。母亲接过茶盏，随手顿在桌上。我的心一紧，母亲的口吻却依旧淡淡的，&ldo;这一年来，我写信让你回京，你就是不回来。这会儿怎么回来了？是谁让你回来的？他的脸面倒大。&rdo;

我垂头道：&ldo;圣上有事于泰山，偶然去了一次寿光，因此命女儿回宫。&rdo;

母亲冷笑道：&ldo;我说呢？！究竟是圣旨有用，我的话就都是耳旁风了。&rdo;

我愈加恭谨，垂头道：&ldo;女儿不敢。&rdo;

母亲默默看了我片刻，眼中的愤恨渐渐化成痛心与不解：&ldo;当初，你说你犯了罪，他将你降为女史，打发到如意馆作画。分明已宽恕，还留着你的官位，你却执意辞官。不但辞了官，还去了青州，无论如何也不肯回京。我以为你想通了，为何今日又要回去？&rdo;

我慢慢抬起头，与母亲坦然相视：&ldo;当初女儿看似留着官位，但圣上不信任，太后不怜惜，身边的人也死的死，伤的伤，女儿又不愿意做妃嫔，留在宫中实是无路可进，倒不如暂退。今番进宫，一是时机到了，二是义不容辞。&rdo;

母亲合目半晌，忽而恍然：&ldo;时机？我明白了，原来你躲在青州，就是为了等他去寻你回宫的，是不是？&rdo;

我一怔，涩然失笑：&ldo;母亲太高看女儿了。女儿纵有揣测，亦不敢断定圣上一定会去青州。何况封禅这样的千古盛事，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敢想。女儿说的时机，并不是这个。&rdo;

母亲道：&ldo;那是什么？&rdo;

我肃容道：&ldo;是立太子。女儿想留在宫中，看弘阳郡王坐上太子之位。即便圣上没有令女儿回宫，就算他不准女儿回宫，那又如何？女儿也一定会回京，尽心辅佐王爷。&rdo;

母亲一拍桌子，善喜双肩一耸，深深埋首，大气也不敢出。母亲怒道：&ldo;谁做太子与你有什么相干？！你不过一介女流，他却是受降西夏的堂堂郡王，诸皇子之中年龄最长，又是唯一有战功的一个，坐上太子之位是迟早的事情！他如何会看得起你？他也不需要你！&rdo;

我微微一笑：&ldo;去年这个时候，弘阳郡王殿下往寿光看望女儿。他说圣上有意命他监国，是女儿力谏，一定要他随父皇亲征。也许王爷早就有意出征，也许女儿的谏言根本无关紧要，但是王爷肯亲自来寿光看望女儿，说明他信任女儿。这便足够了。&rdo;

母亲颤声道：&ldo;你这是要士为知己者死么？！&rdo;

我淡淡道：&ldo;不过是&lso;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rso;[180]罢了。&rdo;

母亲语塞，气得说不出话来。善喜瞅着间隙，怯怯道：&ldo;奴婢去看看晚膳备好了没有。&rdo;说罢踮着脚退了下去。

我又道：&ldo;女儿是被熙平长公主送入宫的。自入宫的第一天起，便知道我要辅佐那孩子得到储君之位。如今只剩最后一步，我自是义不容辞。&rdo;

母亲颓然长叹：&ldo;这对你就这么要紧？&rdo;

我微笑道：&ldo;是。这是父亲和芳馨姑姑遗愿，怎能不要紧？女儿离京前曾在墓前许愿，愿&lso;往车&rso;是我，&lso;来轸&rso;依旧是我。&rdo;说着眼眶一热，&ldo;一定是父亲和姑姑听见了女儿的心愿，圣上才能心血来cháo，亲自到青州来，给了女儿一个绝好的机会回宫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