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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边,正在摆动的退色窗帘布后是关得并不严实的门。门的把手也是杆型,但不知为何被装在了较高的位置。御手洗跑到门前,让背部贴住窗帘,从门缝里窥视室内的情况。我也挨近门边。
站在能从门缝看到室内的位置上。站在门前,古老的音乐声变得更大了,音乐声好像就是从这房间里传出来的。
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因为我见到了奇怪的东西。室内有个玻璃筒,而玻璃筒上有个圆台,圆台上有着一张白发凌乱、满是皱纹的老人脸孔。这是不是人被砍下的首级呢?我几乎想大声发问。如果是女人,肯定要被吓得惊叫出声了。由于有段距离,很难判断,但大致可以看到老人的眼眼紧闭着,白色液体从唇边一直流到下颏,头颅的左右用支架撑住,大概是为了防止它会突然滚落。
御手洗用指尖推门,门框发出轻轻的吱呀声,音乐声越来越大,门慢慢地被打开了。室外闪电雷鸣不断,每闪一次光,老人的首级便清晰地浮现出来。流淌着雨水的玻璃窗也投影出老人沉睡般的面容。开门的吱呀声完全被淹没在雷鸣声、滂沱大雨声和音乐声之中。
我环顾室内,这里好像是个卧室,但它的床与普通的床不一样,是个铺着白色床单的倾斜平台,或许是因为前侧床脚损坏的关系吧。臭气来源应该也是这个房间,门一打开,臭味顿时变得更加浓烈。迅速扫视室内一遍后,御手洗径自进入房间,直接奔向老人,我和藤谷紧跟在后。远看像是首级,但趋前一看,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老人的头部搁在玻璃圆筒上,左右用金属支架撑住,支架上部做成半球形,正好将头颅托住;老人的额头上则缠绕着铁丝头箍。在透明圆筒中,装的是老人穿黑衣的身子,圆筒中间还装了两个圆形小喇叭。我用手指触碰透明圆筒,发现不是玻璃,而是塑胶,准确来说,应该是丙烯树脂吧。再仔细观察,圆筒下半部向四周伸出几条支臂,支臂前端装着小滚轮。使圆筒可以自由地向前后左右移动。但最不可思议就是,老人没有手臂,仅仅在圆筒的左右有两支短椽木似的凸起。
门边的窗子旁,也就是我们的背后,老人的正对面,摆着一台只有在美国老电影中才能看到的大型点唱机,玻璃盒中有许多小灯泡在闪闪发光。此刻,正有一张唱片自动播放着。原来轻快的音乐源出于此。投入硬币,选择自己喜欢的曲子,唱片就会自动播放。
产生臭味的部分原因也知道了,那是老人的呕吐物所发出的气味。
我们看到的白色液体就是黏结在一起的唾液气泡。这呕吐物从唇边开始。然后滴到平台上和透明的圆柱体上。当然,臭的理由不止于此。
御手洗用双手触摸老人的脸孔,又用手指撑开老人的眼睑。在御手洗仔细检查时,与现场极不协调的欢愉音乐一个劲儿地播放着。
&ldo;他是谁?&rdo;我压低声音问道。
&ldo;这个人究竟是谁?&rdo;藤谷也问道。
&ldo;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啰。&rdo;御手洗低声回应,&ldo;你们清楚知道他的存在,却见不到他踪影。&rdo;
&ldo;三崎陶太?&rdo;藤谷脱口而出。我受到强烈的震撼。
&ldo;难道真的是三崎陶太吗?&rdo;
我和藤谷异口同声地发出悲鸣般的质疑,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男人的脸。满脸皱纹,额头和太阳穴浮现老人特有的细小褐斑,头发凌乱,已经完全花白了。黑发难得一见。头顶则近乎光秃。在稀疏的几根头发间可见到苍白的死人般的皮肤。怎么看都是一个老人呀!三崎陶太应该生于昭和三十七年,那么到今年正好是三十岁,为什么会衰老得这么厉害?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ldo;他已经死了。&rdo;
我们背后突然响起洪亮的男人的声音,在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就要停止了。因为点唱机的音乐戛然而止,男人的说话声显得异常清晰。我们猛地回过头,想看看发声者是谁。
背靠着点唱机,站着一个男人。这人我从未见过。他戴着银边夹鼻眼镜,中等个子,身材略显肥胖。在电光闪耀时,可以看见此人还很年轻,白皙的脸上留着小胡子,露出柔和的目光。是他把点唱机关掉的吧。
外面的闪电继续着,沭浴在白而锐利的光线中,又有一样不可思议的物体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间,停在男人身旁。之所以没有声音,是因为那物体靠着车轮来进行移动的。就在戴夹鼻眼镜的男人的腹部高度,出现一头非常浓密的银发,但头发非常凌乱。好像是从室外迎着强风来到此地。奇怪的是,他们两人都没有被雨水淋湿。
后面进来的人,正是藤谷他们偷拍到的旭屋架十郎。穿着与照片上相同的装束。虽然在银幕上多次看到他的风采,但还是第一次直接看到本人。
&ldo;你们错啦。&rdo;御手洗露出信心十足的神色,静静地说道,&ldo;三崎陶太就在这儿。&rdo;
我再次感受到好像被高压电击中的震撼。
&ldo;他在哪里?&rdo;藤谷与我一样惊诧不已。
&ldo;就是披着假发,坐在轮椅上的这位。&rdo;御手洗低沉的声音在充满雨声的屋内显得非常响亮。
&ldo;什么?&rdo;藤谷惊愕得目瞪口呆。
&ldo;那旭屋架十郎又在哪里?&rdo;我问道。
御手洗演戏似的弯下上身,慢慢伸出右手,指着载于透明圆筒上的老人。
&ldo;他就是旭屋架十郎吗?&rdo;
&ldo;是呀,就是他,不过现在已经死了,看来他是患了肺癌。香织所说的活着被埋入坟墓的玛特莱茵小姐就是指旭屋。原来是护校学生的她,为了救旭屋从家里冲出来,结果遇上车祸。我们固然很急,但她更着急。然而,谁也救不了这位巨星。他静悄悄地在这无人知晓的坟场里死去,可以说,除了我们,谁也不知道日本电影的一个时代在今日悄然结束。&rdo;
&ldo;如果我们不来,你们一定会把这个事实隐瞒十年,对不对?
陶太君,请你摘去假发,让我们见见你的真面目好吗?你好像装了假肢,是不是?&rdo;
&ldo;我不知你是谁,但看你一副名侦探的派头,能猜出我的名字吗?&rdo;戴夹鼻眼镜的男人挑衅似的说道,&ldo;看你这惹人生气的语气,好像知道我的名字一样。&rdo;
&ldo;那当然。如果你早点跟我联络就好啦。古井教授很担心你呀。
野边修先生。&rdo;御手洗一边笑着一边信心十足地说道。
&ldo;你已经知道了?&rdo;
&ldo;对,我已经明白了一切,包括你在这个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如果方便的话,我们不妨到隔壁房间,舒舒服服坐在沙发上,听我做详细的说明吧。&rdo;御手洗用右手指指邻室。
屋外闪电又起,正好照出四名男子在房间里无言站立的身影。
17
这两名男子从外表看来并不是特别凶暴,其中一人慢吞吞地走着,另一人移动着轮椅,来到邻室的壁炉前。被指为野边修的人坐到了单人沙发上,坐在轮椅上的陶太则把轮椅停在野边修旁边。我和藤谷并排坐在背靠壁炉的沙发上,御手洗摆好单人沙发的位置后也坐下来。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御手洗和野边修正好隔着茶几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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