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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许暮洲将那杯挂历翻开,严岑才发现那是个什么东西。
原因无他,这种姹紫嫣红的纸质挂历真论资排辈起来,恐怕比许暮洲的岁数还大。也不知道许暮洲是怎么填的申请表,这本挂历足有一米见方,封皮上浮夸地用凹凸不平的塑胶工艺做出了劣质的浮雕感,几朵粉不粉红不红的大荷花突兀地铺在红底的铜纸上,几片鲜绿荷叶长得一模一样,乍一看简直辣眼睛。
严岑像是被这个审美镇住了,足有两三秒没说出话来。
“……喂,这才不是我挑的。”许暮洲咬着枚钢钉站回木凳上,重新开始他叮叮咣咣的拆家大业,含糊不清地抱怨道:“我只是申请要一本我进入永无乡那个时间点的同年挂历,谁知道你们的采购人员眼光这么差。”
有理有据,听起来并不是他的锅。
“不过你挂日历做什么。”严岑好心提醒他:“永无乡的时间流速跟你生活的世界不一样。”
“当然是……”许暮洲像是想说什么,但随即又将话咽了下去,顿了顿才笑道:“这不是有点气氛吗,有归属感。”
临时想的借口拙劣得简直不需要拆穿,小狐狸自己也明白这个,转过头冲他眨了眨眼,讨好似的笑了笑,摸索着将剩下的一枚钉子也钉在了墙上。
——还钉歪了。
严岑无奈地叹息一声,决定随他折腾算了。
严岑是个不太爱出门的人,他的作息好像跟许暮洲有细微的差别,大多数时候不是待在卧室补眠,就是在阳台抽烟,许暮洲撞见过好几次。
不过大概是一起执行任务所培养出的战友情作祟,严岑对他出奇纵容。偶尔有两次许暮洲吃撑了非要拽着严岑一起出门消食,严岑虽然不太情愿,但也都万般无奈地默许了。
永无乡并非是个封闭空间,在非任务时期是可以在周边活动的,只是大多数人不愿意出来。永无乡的边界范围最远划在了浮桥外的海岸附近,大半的海岸被浓雾遮盖,昭示了危险的未知,只留下大概一小片延伸出去的海岸线能用以散心。
许暮洲去过几次海边,还赶上过一次海上日出。
永无乡的海面广阔,海浪将日光折射出层层叠叠的光晕,像是铺了满片的碎钻,波光粼粼。等到太阳彻底升起时,会被半空中的巨大金属钟表遮住一个窄小的边,璀璨的金色替轮盘重新镀上一层崭新的金色,连带着上面附着着铜锈的指针也重新焕发起生机。
他曾经问过严岑关于这只钟表的意义。
“如果永无乡存在的含义是要在各个时间线中寻找平衡,来让世界存续得更加久远,那为什么象征时间的轮盘是一直在倒退的。”
“因为这世间的一切就像是一轮圆盘,周而复始,永生不停。”严岑说:“这世界最终会化成一个圆,在奋力向前跑的同时,也在不断向接近。”
许暮洲还记得严岑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日出的柔和光芒铺洒在他身上,严岑微微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海面,眼中波澜不惊,像是已经见过千遍万遍这种盛景了。
严岑在许暮洲心里,一直是个极其神秘的人。哪怕相处至今,许暮洲也依旧这么觉得,甚至觉得他比初次见面时显得更加有故事。
或许一起吃饭是人类用来拉近关系的重要手段,许暮洲已经不觉得严岑有多么难以接近了,那些神秘感更多的从隔阂感中剥离开来,化成一汪柔软的琥珀色,被尽数纳入他深邃的瞳仁中,反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闪闪发光。
许暮洲舒舒服服地过了四五天万事不愁的假期,每天最大的任务就是用马克笔在日历上画圈。
直到第五天晚上,严岑才从外头带回来两本让许暮洲无比熟悉的文件夹。
“新的工作内容吗?”许暮洲刚刚洗完澡,头上罩了个毛巾,说话声音有点发闷。
“对。”严岑随口说:“钟璐给的任务信息,你现在看还是等一会儿?”
“现在看。”许暮洲说着胡乱地擦了一把头发,然后将毛巾回手丢在床上,趿拉着拖鞋走出来从严岑手上接过了其中一本文件。
大概是因为许暮洲正式度过了“实习期”,这次两本文件夹上没有署名,光看薄厚也差不了多少。
许暮洲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倒,然后立马爬起来挪了挪,给严岑让了半个沙发的地儿,等着他一起拆封。
永无乡的任务信息表规格一致,这次的跟上次的任务表相差不差,只是原本写着“高危”的那一栏这次换成了温和的“普通。”
别的不说,光看见这个,就足够许暮洲松口气的了。
一次惊魂校园就够人受的,许暮洲可不想一边动脑子一边还要逃命。
“严哥。”许暮洲指着任务评估底下那行小字问:“‘特殊情况’是什么意思。”
“就是任务执行的地点是非常规地点。”严岑说。
许暮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手翻到了下一页。
许暮洲:“……”
他翻页的手顿在原地,望着上头任务目标那栏久久无言。
上一次的任务信息中,任务目标不明的情况下,那栏好歹还画了一个叉,但他现在手里这一份明显是曾经写过字,但后来又被人为涂掉,在后面添上了“不明”两个字。
“这是怎么回事。”许暮洲几乎要气笑了:“上次的事要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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