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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1页）

陈廷统说：&ldo;我也没贪！&rdo;

陈廷敬甚是着急，问道：&ldo;你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快告诉我，怎么回事！&rdo;

陈廷统并不回答，只道：&ldo;你只顾自己平步青云，从来不念兄弟之情。我靠自己在官场上混，你有什么好说的？&rdo;

陈廷敬气得两眼直要喷血，几乎说不出话。他平息半日，放缓了语气说：&ldo;你好糊涂！高士奇干吗要把银票送还给我？他不收你的不就得了？他不光要害你，还要害我！&rdo;

陈廷统冷冷一笑，说：&ldo;高大人是想在你那里做人情，可是你不买他的账。&rdo;

陈廷敬被弄糊涂了，问：&ldo;我同他有什么人情可做？&rdo;

陈廷统说：&ldo;我也是今日才听说，你接了桩官司，里头扯着高大人。我承认自己上当了，可这都是因为你！&rdo;

陈廷敬惊得两耳嗡嗡作响，跌坐在椅子里。果然是他在南书房猜想到的，可他在街头接了状子，高士奇怎么就知道了呢？陈廷敬这两日手头忙，还没来得及过问这事儿。

陈廷敬低头寻思半日，问道：&ldo;廷统，你告诉我，你的银子到底哪里来的？&rdo;

陈廷统说：&ldo;高士奇有个钱塘老乡……&rdo;

陈廷统话没说完，陈廷敬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了，问：&ldo;是不是叫俞子易？&rdo;

陈廷统说：&ldo;正是俞子易。他找到我，说上回我升了六品，高大人为我说过话，要我知恩图报。我说我不懂这里头规矩。俞子易就直话直说，让我送一千两银子给高士奇。我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俞子易也仗义，就借了我银子。&rdo;

陈廷敬仰着头，使劲地摇着，半日才说：&ldo;廷统，你真是愚不可及！这个俞子易，正是高士奇豢养的一条狗！他们合伙来害你，你还感激他！&rdo;

陈廷统说：&ldo;我看高大人根本就不是你说的这种人！&rdo;

陈廷敬说：&ldo;你真是鬼迷心窍！我终于明白了，高士奇设下圈套，就是想同我做交易！他怕我查他房子的来由！&rdo;

陈廷敬同弟弟细细说了高士奇宅子的来历，只是不明白朱启告状的事儿怎会这么快就传到他耳朵里去了？陈廷统这下也后悔了，很是害怕，说：&ldo;他要把我逼急了，我就告他高士奇索贿！&rdo;

陈廷敬摇摇头说：&ldo;高士奇才不怕你告他哩！皇上本来就信任他，况且他把银子交了出来，你告他什么呀？廷统，你这会儿急也没用，只管好好儿当差吧。&rdo;

陈廷统哪里放心得下，直道：&ldo;高士奇真把事情捅到皇上那里去了，我不就完了吗？哥，您就别管这桩官司算了。&rdo;

陈廷敬恨恨道：&ldo;早知如此，何必当初！&rdo;

陈廷统再也没话可说，坐在那里垂头丧气。陈廷敬也犹豫了，真想放下这桩官司不管，不然廷统只怕有祸上身。可那高士奇又实在可恶，这次假如让他得逞，今后不知更要欺人到何等地步。陈廷敬左右寻思，心里终于有了主张，决意把这官司管到底。

第二日，陈廷敬吩咐刘景、马明，查查那个钱塘商人俞子易，看他是怎么把人家房子强占了去的。没几日，两人就回了话。原来朱启家在明朝时候也是个大户，有好几处大宅院儿。可是后人不肖，早在崇祯年间就开始显出败相了。朱启原本有个儿子，名叫朱达福，百事不做，只管嫖赌逍遥，又交上个叫俞子易的泼皮。那泼皮只管调唆朱达福花银子，把祖宗留下的几个宅子都花光了，只余下石磨儿胡同的宅院。俞子易又设下圈套，借高利贷给朱达福。顺治十八年，朱达福突然不见人影儿了，俞子易找上朱启，拿出他儿子六千两银子的借据。朱启还不出银子，就被俞子易赶出了宅院。一转手，朱家宅院卖给了高士奇。那朱达福却再也没谁见到过，街坊都说他准是被俞子易害了。

俞子易干的营生，尽是些伤天害理的事。顺治十八年，京城里头闹天花，俞子易同官府串通，专挑那些软弱好欺的，强占人家宅院。那些宅院原是入了官的，俞子易打点衙门里头的人，很便宜就买下了。街坊都说俞子易胆大包天，全仗着宫里有人。陈廷敬听了，明白街坊说的俞子易宫里有人，那人就是高士奇。

夜里，高士奇约了俞子易和邝小毛到家里来，商量应对之策。原来那日朱启在路上拦了陈廷敬的轿子，俞子易同邝小毛正好在旁边看见了。事情也是巧得很，平常俞子易同邝小毛都不来午门外接高士奇的，偏偏那日有桩生意急着要回复，他俩才匆匆忙忙往午门那边去。俞子易认得朱启，也认得陈廷敬的轿夫。他等高士奇出了午门，头一桩就说了这事儿。高士奇本不怕朱启告状，只是陈廷敬接了状子，就恐事有不妙。他设下圈套让陈廷统借银子送礼，看样子陈廷敬却轻易不会中计。

高士奇交代俞子易：&ldo;子易，我让你把名下房产、铺面等一应生意，通通过到邝小毛名下，办了吗？&rdo;

俞子易到底放心不下，生怕高士奇另有算盘，便说：&ldo;账都过好了，只是高大人，这样妥吗？&rdo;

高士奇哈哈一笑，说：&ldo;我知道你担心老夫吃了你的银子。&rdo;

俞子易忙低了头说：&ldo;小的哪敢这么想？我能把生意做大，都亏了您高大人！&rdo;

高士奇说：&ldo;老夫都同你说了，银子是你的，终归是你的，跑不了。到时候官司来了，你远走高飞，让那朱老头子告去！你只要回到钱塘老家，就万事大吉了。官府只认契约，马虎一下就过去了。&rdo;

嘱咐完了俞子易，高士奇又对邝小毛说：&ldo;到时候你就一口咬定，你是东家！&rdo;

邝小毛点头不止：&ldo;小的全听高大人吩咐！&rdo;

高士奇瞟了眼邝小毛，说：&ldo;好！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同子易说。&rdo;

邝小毛赶紧起身，退了出去。高士奇却不马上说话，慢慢儿喝着茶。俞子易不知道高士奇要说什么紧要事，心里怦怦儿跳。过了老半日，高士奇小心看看外面，才小声说道：&ldo;子易，陈廷敬哪日真把事情抖出来，就依你说的去做！&rdo;

俞子易说：&ldo;我明白，干掉朱启。依我说，这会儿就去干掉他！&rdo;

高士奇摇头道：&ldo;不不不，我们只是为着赚钱，杀人的事，能不做就不做。记住，不到万不得已，手上不要沾血！&rdo;

俞子易说：&ldo;小的记住了。&rdo;

高士奇示意俞子易俯耳过来：&ldo;记住，要杀朱启，你得让邝小毛下手！&rdo;

俞子易使劲儿点头，嘴里不停道谢。他感激高士奇，没有把这等造孽差事派到自己头上。

这时，忽听得高大满在外头报道：&ldo;老爷，陈廷敬陈大人来了。&rdo;

高士奇一惊：&ldo;这么晚了他跑来干什么？&rdo;他叫俞子易赶紧出去躲着，自己忙跑到大门口迎客。

陈廷敬早已下轿候在门外了，高士奇先把门房骂了几句，再说：&ldo;啊呀，陈大人，怎敢劳您下驾寒舍？您有事吩咐一声得了，我自会登门听候吩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