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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ldo;索性径自前行不就得了？&rdo;我说。

&ldo;那，失去我自身的我到底该去哪里呢？&rdo;

&ldo;两三天的话可以住我那里。若是失去你自身的你，随时恭候光临。&rdo;

堇笑了。

&ldo;先别开玩笑了。&rdo;她说，&ldo;你猜我准备去什么地方？&rdo;

&ldo;猜不出。不管怎样，反正你戒了烟，穿了洁净衣服，左右一致的袜子也套在脚上了，意大利语也会说了，葡萄酒的挑选要领也记住了，电脑也会用了，也算开始夜睡晨起了--不是在朝着什么方向前进吗！&rdo;

&ldo;而且小说依旧一行没写。&rdo;

&ldo;任何事物都有好坏两个方面。&rdo;

堇扭起嘴唇：&ldo;你说，这个样子，不算是一种变节？&rdo;

&ldo;变节？&rdo;一瞬间我弄不大清变节的含义。

&ldo;是变节，就是改变信念和主张。&rdo;

&ldo;指你工作了，打扮漂亮了，不再写小说了？&rdo;

&ldo;嗯。&rdo;

我摇头道：&ldo;这以前你是想写小说才写的，不想写就不必写。也不是说因为你放弃小说写作而有个村庄焚毁一尽，有条船沉没水底，cháo涨cháo落发生紊乱。革命也没推迟五年。谁能把这个称为变节呢？&rdo;

&ldo;那怎么称呼好？&rdo;

我再次摇头。&ldo;我这么说，也许只是因为最近谁都不再使用&lso;变节&rso;这个词了，因为这个词早已落伍报废了。若去某个硕果仅存的什么公社，有可能人们仍称之为变节，详情不得而知。我明白的只是：如果你什么都不想写，就没必要硬写。&rdo;

&ldo;公社可是列宁创建的那个劳什子？&rdo;

&ldo;列宁创建的是集体农庄，大概一个也不剩了。&rdo;

&ldo;也不是说不想写，&rdo;堇略一沉吟，&ldo;只是想写也横竖写不出来。坐在桌前脑袋里也一片空白，构思啦词句啦场景啦踪影皆无。就在不久前还满脑袋想写的东西，装都装不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呢？&rdo;

&ldo;问我？&rdo;

堇点点头。

我吸了口凉啤酒，梳理思绪。

&ldo;估计你现在是想把自身安置在一个虚构的框架里，为此忙来忙去，没了以文章这个形式表现自己心情的必要，肯定。或者说没有了时间？&rdo;

&ldo;不大清楚。你怎么样？也把自身放在一个虚构框架里？&rdo;

&ldo;世上差不多所有人都把自己本身放在一个虚构框架里，我当然也不例外。想一下汽车上的变速齿轮好了，那就和放在同粗暴的现实世界之间的变速齿轮差不多。外部冲击力袭来时，用齿轮巧妙地加以调整，使之变得容易接受，从而保护容易受伤害的血肉之躯。我的意思你明白？&rdo;

堇微微点了下头。&ldo;大致。而且我还没有完全适应虚构的框架。你想说的是这个吧？&rdo;&ldo;关键问题是你本身还不知道那是怎样的虚构框架。情节不清楚，文体没定下，晓得的仅仅是主人公姓名。尽管如此，仍要把你这个人现实性池改头换面。时间再过去一些，那新的虚构框架恐怕就会正常运作起来保护你，你也可能发现新的天地，但眼下还不行。自然，里面存在危险。&rdo;

&ldo;也就是说，我虽然拆下了原来的变速齿轮，但新的齿轮还正在上螺丝，而引擎只管呼呼转个不停。是这么回事吧？&rdo;

&ldo;怕是。&rdo;

堇现出平时那副苦相，用吸管尖久久地戳着可怜的冰块，然后抬头看我。

&ldo;里面有危险这点我也明白。怎么说好呢，有时心慌得不行，怕得不行，就像那框架被人一下子拆个精光，又像在没有引力拖拽的情况下被孤单单地放逐到漆黑的太空，自己朝哪边移动都稀里糊涂。&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