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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第1页）

在一个西方的家庭里就比较简单。孩子的母亲有最大的权利，任何人都得尊重&ldo;生母&rdo;的权利。我的婆婆很清楚地认知：宝宝首先是我的儿子，其次才是她的孙子。对孩子的教养，她可以从旁帮忙，或是提供过来人的经验，甚至于表示不同的意见，但她最后一句话永远是：&ldo;当然，决定还是在于你做妈妈的。&rdo;我喜欢这个方式。上一代与下一代的经验不同、观念有异，客观环境也在不断地变化中。对孩子的教养观念绝对是差异多于同意的。两代人同时争取对孩子的&ldo;主权&rdo;，冲突就避免不了。那么这个&ldo;主权&rdo;究竟应该给做母亲的，还是给做奶奶的呢?我相信母亲有天赋的权利，任何剥夺母亲生、养权利的制度都是不合生物原则的。

钟敏，我不是要你生了孩子之后去革命。不管怎么样，婆婆也是爱孙子的，这个世界，凡有爱的事情都好办一点，怕的是恨，不是爱。我希望你的宝宝会在爱中出世，在爱中成长。八月，你将有忍不住的欣喜。

华安的妈妈

他的名字叫做&ldo;人&rdo;

久别

妈妈从城里回来，小男孩挣脱保姆的手，沿着花径奔跑过来，两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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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张开像迎风的翅膀。

妈妈蹲下来，也张开双臂。两个人在怒开的金盏菊畔，拥抱。小男孩吻吻妈妈的颈子、耳朵，直起身来瞧瞧久别的妈妈，又凑近吻妈妈的鼻子、眼睛。

妈妈想起临别时安安呕心沥血的哭喊、凄惨的哀求：&ldo;妈妈‐‐安安也要‐‐进城去‐‐买书‐‐&rdo;脸颊上还有眼泪的痕迹;这一场痛苦的久别毕竟只是前前后后六个小时。

妈妈牵着嫩嫩的小手，走向家门，一边轻声问：&ldo;宝贝，妈妈不在的时候，你做了什么?&rdo;其实不问也知道：吃午餐、玩汽车、与保姆格斗着不上厕所、到花园里去采黑草莓、骑三轮车、湿了裤子??可是这小孩平静地回答：&ldo;我想事情。&rdo;妈妈差点扑哧笑出声来‐‐两岁半的小孩&ldo;想事情&rdo;?偷眼看看小男孩那庄重的神色，妈妈不敢轻率，忍住笑，问他：&ldo;你想什么事情?&rdo;&ldo;嗯‐‐&rdo;小男孩庄重地回答，&ldo;我想，没有妈妈，怎么办。&rdo;妈妈一怔，停了脚步，确定自己不曾听错之后，蹲下来，凝视孩子的眼睛。

安安平静地望着妈妈，好像刚刚说了&ldo;妈我口渴&rdo;一样的寻常。

快乐你的眼睛里有我

&ldo;为什么一个男人忙于事业，就没有人想到要问他：你怎么照顾家庭?为什么一个女人忙于事业，人们就认为她背弃了家庭?这是什么白痴的双重标准?为什么你公务繁忙是成功的表现，我公务繁忙就是野心太大、抛弃母职?&rdo;咆哮了一阵之后，妈妈就背对着爸爸，不再理他。

安安拎着根细细的柳枝，从草丛深处冒出来，草比人高。

他看见爸爸在生火，腌好的烤肉搁在野餐桌上。他看见妈妈坐在草地上，阳光透过菩提树叶，一圈一圈摇摇晃晃地照着她的背脊。

&ldo;妈妈，你在干什么?&rdo;像个老朋友似地挨过去，和妈妈肩并肩。

&ldo;妈妈在‐‐&rdo;做母亲的迟疑了一下，&ldo;在想事情。&rdo;安安握着柳枝，做出钓鱼的姿态。

&ldo;想什么事情呀?&rdo;&ldo;想‐‐‐&rdo;妈妈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愿意敷衍这小小的人儿，因为她觉得这不及草高的小小人儿是个独立而庄严的生命，她尊重。然而，她又怎么对两岁半的人解释：婚姻，和民主制度一样，只是人类在诸多制度中权衡利弊不得已的抉择;婚姻幸福的另一面无可避免的是个人自由意志的削减。她又怎么对两岁半的人解释：这个世界在歌颂母爱、崇敬女性的同时，拒绝给予女人机会去发挥她作为个人的潜力与欲望?她怎么对孩子说：妈妈正为人生的缺陷觉得懊恼?&ldo;你在想什么，妈妈?&rdo;钓鱼的小男孩提醒深思的母亲。

母亲叹了口气，说：&ldo;妈妈不快乐!&rdo;伸手去揽那小小的身体。

小伙伴却站直了身子，摸摸妈妈的脸颊，正经地说：&ldo;妈妈不要不快乐。安安快乐，妈妈快乐。妈妈快乐，爸爸快乐。&rdo;母亲像触了电似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问：&ldo;你说什么?你说什么?&rdo;&ldo;安安很快乐呀。安安快乐，妈妈快乐。妈妈快乐，爸爸快乐。&rdo;妈妈抱着头坐着，好久不动，像睡着了一样。她其实在倾听那草丛后面小溪淙淙的流声。那不说话、不讲理论的小溪。她终于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草，牵起小伙伴的手，往溪边走去。

&ldo;我们去找爸爸，&rdo;她说，&ldo;他一定在捡柴。&rdo;

你的眼睛里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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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女娲就捡了很多很多五色石，就是有五种颜色的石头，又采了大把大把的芦苇，芦苇呀?就是一种长得很高的草，长在河边。我们院子里不是种着芒草吗?对，芦苇跟芒草长得很像。

&ldo;女蜗就在石锅里头煮那五色石，用芦苇烧火。火很烫，五色石就被煮成石浆了。

石浆呀?就和稀饭一样，对，和麦片粥一样，黏黏糊糊的??&rdo;一个白雾蒙蒙的下午，母子面对面坐着。华安跨坐在妈妈腿上，手指绕着妈妈的长发。

&ldo;你记不记得女娲为什么要补天呢?&rdo;安安沉吟了一下，说：&ldo;下雨，共工。&rdo;&ldo;对了，水神共工和火神打架，那火神的名字妈妈忘了‐‐&rdo;&ldo;祝融啦!妈妈笨。&rdo;&ldo;好，祝融，打架的时候把天戳了一个大洞，所以大水就从天上冲下来，把稻田冲坏了‐‐稻田呀?&ldo;草原那边有麦田对不对?稻田跟麦田很像，可是稻田里面灌了很多水‐‐不是不是，不是共工灌的，是农夫灌的。那稻田哪，好香，风吹过的时候，像一阵绿色的波浪，推过来淡淡的清香??&rdo;妈妈想起赤脚踩在田埂上那种湿润柔软的感觉，想起在月光下俯视稻浪起伏的心情。

她曾经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一个不知名的旅店中投宿。清晨，一股冷冽的清香流入窗隙，流入她的眼眉鼻息，她顺着香气醒过来，寻找清香来处，原来是窗外弥漫无边的稻田，半睡半醒地笼在白雾里??&ldo;我讲到哪里了?哦，女娲看到人受苦，心里很疼，想救他们，所以去补天。可是安安，你记得人是谁做的吗?&rdo;安安不回答，只是看着母亲的眼睛。

&ldo;女娲有一天飘到一个湖边，看见清水中映着自己的影子：长长黑亮的头发，润黄的皮肤，好看极了。她想，这美丽的地上没有像她一样的东西，太可惜了。

&ldo;所以嘛，她就坐在湖边，抓了把黏土，照着湖里头自己那个样子，开始捏起来。

&ldo;哎，安安，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在听呀?不听我不讲了?!&rdo;安安只是看着母亲的眼睛。

&ldo;女娲捏出了一个泥娃娃，然后，她对准了泥娃娃的鼻眼，这么轻轻地、长长地、温柔地，吹一口气，那泥娃娃，不得了，就动起来了。跳进女娲怀里，张开手臂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大叫&lso;妈妈!妈妈!&rso;女娲看见那泥娃娃长得就和湖中自己的影子一模一样。&rdo;&ldo;安安，你到底在看什么?&rdo;小男孩圆睁着眼，一眨也不眨，伸手就来摸妈妈的眼珠，妈妈闪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