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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第2页）

还是霁雪先回神‐‐因为如意把那把芦苇塞给她了。霁雪面色绯红的抱怨道，&ldo;哪有拿一把野糙送人的？&rdo;

如意默然。

芦苇古名蒹葭。

&ldo;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rdo;

那少年只是想在临走前顺手调戏她一把，找回些场子罢了。

第四十九章

前线捷报频传。

而如意派人去兖荆扬江四州访查民情所得的结果，却令她触目惊心。

她去找二郎要了些户籍文书查看，一个人闷不做声的算着账。二郎咬着拇指在一旁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打岔，&ldo;你想查什么，找个计吏来问问就是了。&rdo;

如意又算了一阵，才搁下笔，道，&ldo;你吃过橡实吗？&rdo;

&ldo;我吃那个做什么？&rdo;

&ldo;我也没吃过。前几天特地让人给我找来尝，又苦又涩，根本就无法入口。可是有人说，能吃橡实吃饱了也是好的。&rdo;她烦恼的揉了揉面颊，将自己拍清醒过来，正色对二郎道，&ldo;你能想象吗？那些人一年到头都在种粮，到头来自己却得用这种猪食充饥，还担忧吃不饱。&rdo;

明明想要保持平静，可说到后面她语气已不由酸楚起来。

二郎默不作声的看了她一会儿，道，&ldo;你过问这些做什么。&rdo;

如意道，&ldo;……就是想算一算如今的状况得持续多久，又能支撑多久。好适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rdo;

&ldo;你力所能及的，也不过是削减掉你食邑内的封租。莫非你还能将手伸到旁人封地上不成？还是说连天下赋税、国库花销你都要置喙？&rdo;他见如意要开口，立刻便打断她，&ldo;你还是省一省。如今北伐的局势一片大好，你现在敢去说这些败兴的话，阿爹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也就罢了。万一心情不好，治你个祸乱人心的罪也未见得！&rdo;

他极少对如意这般疾言厉色。如意原本情绪就有些激动，被他一呵斥，不由气血上涌。

二郎却依旧不罢休，&ldo;何况，你以为就只有你知道民间疾苦。阿爹用兵前就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需要你来提醒？&rdo;他自觉的敲打得差不多了，语气才稍稍平缓下来，&ldo;况且，古来又不是没有过饥荒，途有饿殍的荒年百姓都过来了，何况是现在？阿爹心里有数‐‐前几年太湖接连大熟，民间多有存粮，一时半会儿还不要紧。纵然有几处地域艰难些，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坏不了大局。等到明年五月米熟，一切都会好起来。&rdo;

如意气过头了，语气反而越发清醒，&ldo;万一明年不是丰年呢？&rdo;她说，&ldo;按说接连攻下四五座城池，多少也能从敌人手里缴获些粮糙。可我看你这边的文书，前线索要粮糙怎么反而更急？我不懂行军都知道情形不对，你们是怎么看出&lso;局势大好&rso;的？照这样下去，纵然明年依旧是个丰年，只要北伐还在持续，民间饥荒也只会更糟而已。&rdo;

她忧虑的其实也不仅这些‐‐就她派去北边的商队传回来的消息看，战线北推至济水一带后，因北方河流枯水难以通运，前线粮糙已经有些跟不上。而北朝先前看似失利，却步步将兵力和粮糙集中到济水一代。如意虽不懂得行军，但她懂商贸啊，总觉着这种情形像是北朝有意为之。在敌人的主场上，战事按着敌人的节奏进展，这怎么看都不像是&ldo;局势大好&rdo;。

‐‐这些真正&ldo;祸乱人心&rdo;的话她还没说呢。就只侧面提及自己的不安，二郎便急不可待的给她扣帽子，她怎么能不恼火。

前线索粮一事的怪异之处，她不说二郎还真没主意到，已然将此事记在心上。但对着如意他也依旧一口咬定，&ldo;纵然如此，也短不了你的供奉。你又何必操这些无谓的心？&rdo;

如意不解，&ldo;你不操心？&rdo;

二郎也委屈，道，&ldo;该操心的是阿爹和太子。我操心又有什么用？徒然招人烦罢了。&rdo;

如意默然。片刻后才道，&ldo;你也不要觉着这些事事不关己，就不肯拼力去做……&rdo;她想起那日徐思手指抚过地图上一处处王公显贵的故宅，感叹沧海桑田，不由消沉道，&ldo;谁知道这些因果应在什么时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若真有大事降临，纵然是皇子公主又能如何？&rdo;

她收拾好纸笔便要离开。

二郎忙伸手拦住她，道，&ldo;你带这些东西出去做什么？&rdo;

如意道，&ldo;我要整理出来给阿爹看。&rdo;

二郎心里一急，只想拦下如意‐‐如今天子是真的听不进逆耳之言，他说了尚且不讨喜，何况如意？

然而他自幼便对如意有种又爱又畏的感情，别看嘴上取笑嘲讽起她来一套一套的，但真要对她做什么了却又束手束脚。手足无措时脑中一横，便道，&ldo;我府里一纸一笔你都不准带出去！&rdo;

‐‐从四五岁长大到十三四岁，他着急时对她犯傻的方式还一以贯之，半点儿都没长进。

如意不由也跟着气恼起来，将抄录下的纸张往二郎怀里一塞，便道，&ldo;还给你就是！&rdo;反正她早记在心里了。

转身便气鼓鼓的离开。

二郎伸手去拉她‐‐如意哪里肯让他拉住？只一闪身，甚至头都没回便避开拉扯，大步继而跑着，上树加翻墙便离开‐‐连门都没稀罕走。

二郎放心不下她，思来想去也无旁的法子。

他和如意的相处模式从来都是互相之间有求必应，可若要阻止对方做什么‐‐不论是如意阻止他还是他阻止如意，就没有能成功的‐‐他们两个其实都是相当自以为是的人，纵然互相敬爱，可也都各行其是。

……当然这也并不绝对，只要二郎以自己的前途和安危加以威胁，如意最后必定会顺从她。至于如意，她做不出同样的事，便更吃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