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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ldo;可你毕竟是刘铭传的孙子。&rdo;陈天仇说，&ldo;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总躲着你了吧?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恨我的。&rdo;

&ldo;我不恨你，只是……&rdo;刘朝带没说完，陈天仇摆手打断了他，不知为什么，刘朝带是刘老圩里唯一一个她不恨的人。她不求生，不求宽恕，只求刘朝带看在她一个女孩的份上，死后别让她尸身暴露，好歹弄口棺材埋了她，他若能办到，自己到了阴间也感激他、保佑他。说到这里，陈天仇泪如雨下。

刘朝带说：&ldo;别哭，别哭，让我再想想办法，去求求爷爷开恩。&rdo;他说爷爷虽然暴躁，有时也挺心软的。战场上拼杀，又当别论了，不能表明一个人是不是残忍。

&ldo;你这不是与虎谋皮吗?&rdo;陈天仇根本不抱幻想，刘铭传现在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才解恨呢，你去求他宽恕自己，不是痴人说梦吗?

&ldo;也不一定。&rdo;刘朝带说，&ldo;你看昨晚上他把枪都夺到手了，手指头一勾，你早没命了，可他没有勾，他是于心不忍。&rdo;

&ldo;你不要去求他。&rdo;陈天仇说，他没勾火，是想弄明白她陈天仇为什么要杀他，她只要有一口气就与他誓不两立，真的放了她，她会想尽办法再来杀他，她问刘朝带，她有这样的决心，刘朝带还有心要放她吗?

刘朝带劝她，冤仇宜解不宜结，过去是打仗年月，各为其主，不是个人恩怨。

&ldo;你不用为他开脱。&rdo;陈天仇说。

&ldo;这样好不好，&rdo;刘朝带想了个折中办法，由他出靣去劝爷爷，让他向陈天仇赔罪，给她父亲立个生死牌，四时八节行大礼祭拜，这行不行?

&ldo;拿你爷爷的人头祭我父亡灵，办得到吗?&rdo;陈天仇根本不妥协。这一说，刘朝带又没词了。

这时下人提了两个食盒站到了门口。

刘朝带说：&ldo;送饭来了，好香，我都闻到香味了。&rdo;他摆摆手，下人进来，把食盒打开，将菜盘子摆在新搬来的桌子上，刘朝带让下人退下，说：&ldo;早饿了吧?快吃吧。&rdo;

陈天仇看了看饭菜，问是他关照的?

刘朝带回答是爷爷和四奶奶关照的，他敢吗?连他见陈天仇，没有他们发话，也见不成啊。他说自己正好也没吃，要陪她一起吃。

陈天仇说：&ldo;行刑前都有让犯人吃顿好饭的规矩，不让犯人成为饿鬼，你们刘家是不是要打发我上路啊?&rdo;

&ldo;你看你，尽往坏处想。&rdo;刘朝带说，&ldo;别的先不说，先吃饭吧。&rdo;

正是开饭的时辰，刘铭传、程夫人、陈展如也都在歺厅用歺，刘铭传只喝了几口稀饭就不吃了，刘朝带垂手侍立上文桌旁，他已经报告完了与陈天仇会面的经过，直听得几个人目瞪口呆，耸然心惊。

刘铭传长叹一声，去拿水烟袋，刘朝带帮他点上烟。

陈展如说：&ldo;想不到有这段公案，我说这陈天仇不像一般民女嘛，果然来历不浅，竟是太平天王护王之女。&rdo;

程夫人回忆，打下常州前，曾记得老爷出面招降过陈坤书。

刘铭传说，他不从，咬断了舌头吐了刘铭传一脸血。那倒也是条汉子。

程夫人说：&ldo;你也是，把他押到李鸿章那，听他处置不就完了?何必结这个死仇。&rdo;

&ldo;你说的轻松。&rdo;刘铭传有他独到的理论，他当时想，也成全陈坤书一个大丈夫美名。像中堂大人破苏州时，倒是有八个太平天国的王降了，不也被李中堂降而后杀了吗?这八个人落下的是变节的臭名，陈坤书不是比他们强吗?

程夫人说他这浑理没人听得懂。

刘朝带趁机进言，抛开私怨，陈天仇也算得上烈女了，为父复仇，情有可原。

&ldo;混帐!&rdo;刘铭传道：&ldo;人家来杀你祖父，你说情有可原!依你，是不是该马上放了她，再给她立一块烈女碑呀?&rdo;

刘朝带不敢做声了。程夫人倒想起了白盘本是护王府所得，陈天仇该不会是为白盘来的吧?若为这个，索性给了她，有个了结，也算物归原主，她早说过，这是个不祥之物。

刘铭传不屑于听。

陈展如也以为，不管怎么处置她，也该拿主意了。

&ldo;是呀，&rdo;程夫人说，家里设个牢房，传出去多不雅，咱可是厚道人家呀。

刘铭传放下水烟袋，突然说：&ldo;我去见她。&rdo;

陈展如说：&ldo;你去?她会让你难堪的，还是我去吧。或者谁也不用去，叫盛芬到臬台衙门去报个案，叫他们来拘人完事了。&rdo;

刘铭传在沉思，左右为难。

刘朝带看出了症结所在，他故意击祖父的软肋，惊动官府好吗?传扬出去，对刘家名声不利，好像刘家在天下有多少仇家似的。

刘铭传赞赏地看了孙子一眼说，只有这一次，他孙子看得远。

&ldo;换衣服，我去见她。&rdo;刘铭传站了起来。

第二章第八节

敢释放杀自已的刺客，也需要胆魄。可惜刺客声称她会再来取他的人头，谁会有如此雅量?无奈和尚和谋士都劝他放人，即便真的是纵虎归山，也只好认了。三百棍僧为国出征，却又声称不为朝廷服务，这令人耳目一新。

当刘铭传突然出现在陈天仇面前时，因为出乎意料，她怔了一下，才又逐渐恢复平静。为了显示威严，刘铭传倒背着手，凌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半晌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