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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李斯看着扶苏稚嫩的脸庞，失笑道：&ldo;长公子这是在考校李斯吗？&rdo;

扶苏收回视线对上李斯的眼神，摇头轻笑：&ldo;长史明白扶苏没这种意思。&rdo;

李斯微笑以对，也将视线移向窗外：&ldo;李斯原是楚国上蔡的刀笔小吏，从师学习后才知道何谓&lso;天下大势，终归于一&rso;，而&lso;一&rso;者，非齐、楚、燕、韩、赵、魏六国任何一个，而是地处西北的秦国。&rdo;

李斯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面色严肃了不少，他语调郑重的说：&ldo;自从得到《商君书》，臣如获至宝，兴致勃勃的详细研究过各国历史。秦国自孝公商君变法起，彻底奠定了强国根基，从而使秦国于强国环伺之中崛起；及至慧王，一力铲除世族复辟遗害，彻底断绝了封地豪强在秦国残留的威胁，将大秦的处置臣民的权利从握重权之人手中重新转移回秦律之中；昭襄王时，太后权倾朝野，魏冉为相而威震宇内，昭襄王接受范睢相国的建议遏制外戚势力膨胀，既完备了邦国权利的运行，又在同时充实了战时法治，使秦军如臂使指，军力升至最高点‐‐秦国的变化整整持续了六代国君，延续百余年。如此以往，秦国如何能够不强盛于山东六国，令其闻风丧胆？！&rdo;

扶苏闻言却摇摇头，故意道：&ldo;长史却掠过了吕不韦不提，难道他对我大秦就没有任何贡献？&rdo;

李斯收起笑容，直视扶苏，沉声道：&ldo;李斯以为吕不韦虽然有心宽政轻法，却是个不善权术和天下大势之人，更不懂得治理国家。&rdo;

&ldo;哦？长史何出此言？&rdo;扶苏露出好奇的眼神，像是真的不明白其中问题所在一样看向李斯。

李斯手指在膝头敲了敲，犹豫片刻后，忍不住说了实话：&ldo;吕不韦曾收容李斯做客卿，此话本不应当从我口中说出，但既然与长公子聊到此处，李斯不妨对长公子直言‐‐吕不韦行&lso;王道为轴，杂家为辅&rso;的政策，对秦国来说，也算是变法，可他却实实在在造成了秦国第一次法治危机，与太后前朝后宫连成一气，导致后宫乱政，险些危害到了大王性命。若非大王果敢勇武超出常人，恐怕秦国已是一片大乱。&rdo;

终于将话题引到此处，扶苏收起脸上温和的笑容，眼中露出锋利的光芒，逼问道：&ldo;一句与一百句并无区别，长史既然敢言吕不韦之错，那么‐‐父王呢？！&rdo;

对上扶苏的眼神，李斯浑身僵硬，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

片刻之后，扶苏却收起锐利的眼神，恢复笑脸再问：&ldo;请长史教导。&rdo;

李斯摇头苦笑：&ldo;长公子继承大王英武，李斯之前看轻长公子了。&rdo;

扶苏敛眉浅笑，语调轻柔的说：&ldo;长史客气，是扶苏借年龄之便故意挖坑给长史跳。&rdo;

李斯摆摆手，显得脾气极好：&ldo;挖了坑，跳不跳也要看人的。李斯愿赌服输，是我棋差长公子一招。&rdo;

扶苏向李斯行了一礼，郑重的说：&ldo;请长史为我讲解。&rdo;

李斯叹息一声，声音恢复平静：&ldo;大王亲政之后，迅速镇压吕不韦并太后等人，将其排除权力中心，重开变法之路。一则恢复秦法常态；二则整顿吏治，肃清内廷；三则富民强军，将鼓励耕战的律法调整得更为完备，一举凝聚了秦国上下。眼前韩国之亡，正是大王正确的明证。&rdo;

说到此处，李斯脸上突兀的笑了一下，再次摇头叹息：&ldo;臣又钻进长公子的圈套之中了。&rdo;

不等扶苏反驳，李斯已经面无表情的说：&ldo;韩非学识比之臣有过之而无不及，臣能够看清楚的一切，他确实能够看明白，可正因为明白，他只能走到眼前这一步‐‐他是韩国的非公子！&rdo;

&ldo;既然身为王族公子，他如何能够像我等寒门布衣说走就走，想选择哪一国效力就为哪一国效力呢？&rdo;李斯声音变得极为低沉，甚至有些含混不清，但扶苏能够从他脸上轻而易举的看出惋惜之情。

李斯抬手在自己发髻抹了一把，神色黯然：&ldo;他将全部《韩非子书》献给大王，臣就知道韩非有躬行新法家的豪情壮志，可此事无论如何不该由他这等身份之人做……&rdo;

&ldo;所以，韩子便如现在这般故意惹得父王大怒，将他收押在狱中。&rdo;扶苏说出的话没有丝毫迟疑，这个想法显然已经在他心底思考已久。

李斯面上神色更显苦涩，他黯然的点点头：&ldo;韩非不愿意韩国社稷毁于自己手中，也不愿新法家淹没在历史之中，只能进退维谷。天命难为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