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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第1页）

&ldo;那，我就和你一起走。&rdo;允禵一边说又一边大声地叫着，&ldo;引娣，快来给爷侍候袍褂，爷要跟八爷进宫去，你也准备一下，和爷一同去。&rdo;

老八说：&ldo;十四弟，你急的什么？我先去回话，看看咱们的皇上还有什么旨意。再说咱们一齐走，不是也太惹眼了吗？&rdo;

&ldo;不一道走，我也就不是&lso;八爷党&rso;的人了。你不是说，车走车路，马走马路，谁又碍着谁了？十七姑病了，我又要去遵化，说不定就没有机会再见她了。我得进去瞧瞧她，顺便把引娣也带进去让她见见，她不也可以放心了。&rdo;

允禵和允禩双双进宫，走的却不是一条路。允禵带着引娣来到十七皇姑住的斋戒宫偏殿时，一眼就看出十七姑确实病得不轻。她满面cháo红，气喘吁吁地半躺在大迎枕上，眼睛微闭，不时地发出&ldo;咳咳&rdo;的声音，却一口痰也咳不出来。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前胸衣襟，憋得在炕上不时地翻身，时而痉挛，时而又痛苦的抽搐着。只是在稍微清醒的时候，才发出一阵风箱似的喘息和呻吟。她的一个贴身宫女看见十四爷茫然无主地站在那里，便趴到耳边说了一句：&ldo;老格格，十四爷给您请安来了。您只管躺着别动，奴婢请他过来。&rdo;

&ldo;啊……是允禵吗……你……过来，到姑姑身边来……&rdo;

看着平日里明快慡捷的老皇姑竟然病成了这样，允禵早已泪水遮住了双眼。他紧走几步，来到十七姑病榻前打下干去，哽咽着说：&ldo;侄儿允禵……给老姑奶奶请安了！这才几日不见您老，您就病到了这份上，叫侄儿心里头……&rdo;

十七姑紧紧地盯着允禵看了半天，竟然咳出一口痰来。她的身子尽管还十分虚弱，但那自幼生成的火爆性子却丝毫未变。只听她勉强笑笑说：&ldo;佛祖还没有收留我，你倒先来给我哭丧了吗？还不快把你那猫尿收了，我有话对你说呢。&rdo;

允禵向前移了两步，在病榻前躬身说道：&ldo;姑姑的病不要紧的，您只需放宽心静养些时，就会大安的。您老有话只管说，有什么事要侄儿办的，也只管交代。&rdo;

十七皇姑眨了一下眼睛，就在这一刹那间，让人觉得她在年轻时，一定非常美丽，鲜艳夺目。她喘息了一下说：&ldo;我的病自己心里有数，我是真的不行了。算起来，咱们爱新觉罗氏的格格，从太祖爷起，活过五十岁的只有两个。我的寿数最长，今年已是六十三了，我知足了。趁着姑姑还有这口气，我想劝劝你，你可能听得进去？&rdo;

&ldo;姑姑，您说吧，侄儿听着哪。&rdo;

&ldo;我是个女人，本来不该管你们外面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有句老话说，&lso;兄弟同心，其利断金&rso;，不知这话你听到过没有？我劝你一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总是绞不断、撕不烂的。后世的人会笑话你，汉人更会笑话你，人家会说，瞧这哥俩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呢？罢了，罢了，别再跟你四哥过不去了，他也有他的难处，他的苦处。说到底，他还是你的亲哥哥，他也不是个坏人。好侄儿，你能明白姑姑的这番心意吗？&rdo;

允禵怎么也想不到，十七姑一下子就把话说到这份上，他惊得浑身一颤，忙说：&ldo;十七姑您何不安心静养呢？我和皇上之间没有什么事，再说，君臣分际，我也不敢对皇上有什么过不去的。&rdo;

&ldo;算了吧，别骗我了。&rdo;十七姑拍着允禵的后脑勺笑笑说：&ldo;人都说，女人头发长，可你们男人的辫子就短吗？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哪个猢狲上哪棵树，姑姑全部知道。在你们这一大群侄子里，我最疼的就是你和老十三。你们小的时候，我就看着你们在御花园里偷梨、摘石榴。如今看着你们生分了，姑姑心疼啊，可是，平日里我又不能说，不敢说。如今我的大限到了，再不说就永远说不成了。你扳着手指头算算，敢在你四哥面前说句硬气话的，除了我还有别人吗？我一走，你们再闹下去，谁能替你讨情，谁又能哄你、劝你、说你、骂你？&rdo;老皇姑说着，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

允禵也是泪如雨下：&ldo;姑姑，您把心放宽些，别老是想那些没用的闲事，您的寿数还长呢，哪能说去就去了。&rdo;

十七姑正要答话，却听外头一阵脚步声响，雍正皇帝已经走了进来。他是怕惊动了老姑，才不让太监们通报的。允禵见他悄步走来，连忙跪了下去：&ldo;罪臣允禵叩见皇上。&rdo;

雍正说了声：&ldo;自己兄弟，不必多礼，起来吧。&rdo;说着就走近十七姑病榻前，轻声说，&ldo;十七姑，您现在觉得怎样，是不是好了点？&rdo;

十七姑喘息不定地说：&ldo;除了老大、老二，该见的全都来过了，我已经很满足了。先帝爷在时，待我也总比别的和硕公主更好。有时，我捣着他的额头数落他，他也只是笑笑，从来也不肯疾言厉色的训斥我，我还能说什么呢？姑姑想了，论国法，我这身份，一文不值。可我是个女人，是个老寡妇，平日里就没少在你们面前说三道四的。皇上，你生我的气吗？&rdo;

雍正含泪笑道：&ldo;姑姑说到哪里去了。在外人的眼睛里，当皇帝的，要什么有什么，想怎样就怎样，其实皇帝的心里也苦着哪。就是有一肚子的话，也不能随便说！我告诉姑姑一个消息，您上次进宫在太后身边说的话，我都办成了。您的儿子平平安安，不久就要回来了；那个哈庆生已经死了，朕的四格格也用不着受苦了。可就这么点子事，当时，朕也不敢在母后那里对你说句硬气话。您看，当皇帝难也不难？所以要说四邻不靠，六亲不认，当皇帝的是头一个。您好好养病，咱们娘俩说话的时候还长着哪！&rdo;

十七姑剧烈的咳了一阵，对殿里的人说：&ldo;你们都先出去！&rdo;她艰难地转过身来说：&ldo;皇上，我有句话要对你说，也许你听不进去，可是，我还是要说。皇上的心我是知道的，你脸上虽冷，但心里头热，精明强干，善恶分明，做起事来从不拖泥带水，这是你的长处。可你也有不足，你太清了，清得过了头，你自己知道吗？&rdo;

&ldo;十七姑……&rdo;

&ldo;你不要抢话头，且听我说。你当皇帝，不贪色，不吃酒，宁肯勒啃自己，也不乱用一文钱。你的节俭，你日夜办事的勤奋，就是先帝也比不上你。人有一善你不忘；但人有一过，你也不忘，这就不好了。先帝比你最大的长处，就是要下边办事的人，又怕、又敬、又爱，而又离不开他。这一条，你得好好学着点。&rdo;

雍正听了这话，感动得热泪盈眶。他真想向这位老姑姑吐一吐自己的心事，他多想说说，不是我不肯放过他们，但树欲静而风不止让我有什么办法？可是，皇帝的尊严和骄傲又不允许他这样做。想了想他说：&ldo;姑姑，您的话，我都记下了。您安心地养着吧，我这就和十四弟一齐去看看大哥和二哥，也替您问候他们。有什么话，等您身子大安了，咱们再细说吧。&rdo;